「不說點什麼嗎？」

還是安然先打破了沉默。

那邊的男人，雖然分辨不了他的臉龐，可是安然卻確信他就是顧牧之。無力地垂著腦袋，深邃的雙眼無辜地盯著桌面上的煙，指節分明的手在不安地玩轉著那支煙。唇邊儘是邋遢的青色鬍渣，兩邊的顴骨愈發突起，輪廓鋒利如削，只是那抿著唇的動作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

剛剛安然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淡定從容地發號施令，兩指夾起煙，一旁的柳措鑫正要給他點火，安然闖了進來，摘下帽子和圍巾的一瞬間，顧牧之慌慌張張地把煙給收了起來。

因為他還記得，每次他沒有好好吃飯的時候，安然都會叨個不停，有一次過分了，安然直接和顧牧之生氣了，給顧牧之甩臉子！愣是顧牧之怎麼道歉，安然都不聽，每天冷冷的一張臉，也不和顧牧之說話！

從那以後，顧牧之學乖了，安然喊吃飯，立馬就放下手中的工作滾到飯桌上，生怕遲了一秒！就算是開會也得立刻掐斷！

安然在其他方面都沒什麼想法，對身體方面態度卻是無比地強硬！要是顧牧之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安然就會生氣！俗話說得好，平時不愛生氣的人，生氣的時候真不是人……

要是被安然知道他學會了抽煙，那他還有好日子過嗎！

一看到安然，掐著煙的手抖得煙都直接落在了桌面上！

此刻看見顧牧之這個樣子，安然莫名地生氣，「你委屈什麼呀！我還沒說話呢！你委屈個屁呀！」

夭壽了……

一說完話，安然就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怎麼說了髒話呢。

「你！！」

顧牧之被安然凶得說不出話，只能兇狠狠地瞪著安然，冷哼一聲：「哼！！」

「你……」

安然無語死了，嘆了口氣：「你哼什麼呀，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句話嗎？」

顧牧之把煙掐碎在自己的掌心了，狠狠地瞟了安然一眼，甩門而去！

「你去哪兒呀……」

「去洗澡！」

「哦，我先洗，我身上都臭了！」

最後當然是兩個人一起洗了。

安然只是在門口，透過朦朧的磨砂玻璃，看著那模糊的身影，臉頰邊一邊濕潤。那麼多天的等待和思念，最後卻只換來了這一刻。他們都明白，明天過後，他們要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職。

兩個世界各自孤單地運轉。

「你哭什麼……」

洗個澡，顧牧之也還是無法抑制住再看看安然的心情。本以為會被安然罵臭流氓的，可一打開門，卻看見安然垂著腦袋，腳邊的毛毯上一片水漬。捧起安然的臉，卻是涕泗橫流。剛剛還在雀躍、緊張、激動不已的心，此刻柔軟成一片。

他蠕動著雙唇卻說出了這樣無力的一句話。

「我沒有哭。」

安然哽咽著出聲。

顧牧之拉著安然踏進了浴室，為他洗去一身的污泥汗漬。幫安然擦幹頭髮的時候，顧牧之問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一言難盡。」

安然抬起眸子看著顧牧之，為他颳去了鬍渣，似乎又成了記憶中的模樣，安然幫顧牧之刮鬍子的時候，不小心刮傷了下頜。安然用指尖輕觸傷口，惹來顧牧之的皺眉，卻是把那殷紅的血跡抹在自己的唇上。

這樣誘惑的動作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顧牧之想要，在浴室里他就有所察覺了。

顧牧之噴在自己發梢上的呼吸越發粗重了，安然也不敢再去看顧牧之的眼睛，「下次，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要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就告訴你。」

顧牧之急促地深呼吸幾下，把安然推開了些，雙手卻不願離開他，「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安然想到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小說，挑起眉俏皮地看著顧牧之，突然發現主動的感覺也不錯，至少現在顧牧之比他慌張，「玩火？」

沒有錯過顧牧之那一瞬間的僵硬，「你放心好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好像還比你大一歲吧，小弟弟？」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叫哥哥！」

底子里的大男子主義不甘示弱，顧牧之毫不猶豫就凶回去了，英氣的眉毛擰在一起，看安然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一樣！

安然挑釁地挑挑眉，揮動著拳頭，說道：「剪刀石頭布，我贏了我在上怎麼樣？」

「布！」

大手包住了安然揮舞的拳頭，顧牧之勾起嘴角，得意洋洋：「你輸了！」

…………

開頭總是美好的，不是嗎？

兩個沒有經驗的人，第一次能有多好呢？

很疼很疼，疼的安然臉都白了，顧牧之幾次想要停下，但安然都在制止了他，在顧牧之結實的肩膀上留下一個個血印。

安然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可到最後只想讓疼痛把今天刻進記憶的深處。

他們都曾約定過，給對方一個美好的第一次。

但是他們都在害怕。

他們都累了，他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待那一天，更怕自己會變心。

既然如此，那至少要對得起如今的自己。

如今的自己能為對方付出一切。

……

安然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穿好了衣服在自己的賓館裡，在那個冰冷的房間里。客廳里守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至少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顧先生讓我送你離開這裡，下午的機票已經訂好了，請你做好準備。」

安然揉了揉眼睛，他還沒有從昨天的事情緩過來，身上一陣酸痛。但是顧牧之留給他的也就只有這一身的疼痛。

蠕動著還留著濕潤的嘴唇，他知道，顧牧之把他照顧得很好。

「……好。」

留在這裡毫無益處，甚至會給他們惹麻煩，還不如儘早離開。

坐在顛簸的飛機上，雲層下是那個充滿危險和誘惑的城市，夕陽下那些骯髒似乎也被鍍上金色，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安然只希望，顧牧之一切都安好。

啪嗒啪嗒的聲音，那是昨夜共赴雲雨時，耳邊的聲音。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滴，只聽見顧牧之一聲聲祈求般的「等我，安然。」

「等我。」

「我會的。」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