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號。

安然問我，是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

我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我也沒談過戀愛，只能搖搖頭。

安然把他們的照片帶過來了，今天一直都在臨摹，每個人安然都畫得惟妙惟俏，除了那個人。安然問我畫得像不像，我也只能搖搖頭了。安然把那個人畫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畫出來都是全然不同的模樣，但卻又是相似的。這大概就是那個人在安然心中的模樣吧……

安然問我像不像，我該怎麼回答？

————《安然療診日記》

臨走前，孤兒院的人一同拍了一張大合照。

恰巧那一天，很多從孤兒院離開的人都回來探望院長，孤兒院異常地熱鬧。大家像個大家庭一樣站在一起，就連那些剛剛從醫院接回來的嬰兒都被叔叔阿姨們人手兩個地抱在懷裡，陳阿姨被安排在院長身邊，陳阿姨不停推脫，最後雙方各退讓一步，陳阿姨就站在院長身旁。安然和顧牧之都是大人了，就和其他的叔叔阿姨們一樣站在最後面，前面則是一排排的小朋友們，或坐或站，紛紛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那天是大年十二，金燦燦的太陽高掛著，天空湛藍如海，幾片薄如絮的白雲悄悄溜走。身旁是陪同孤兒院成長的老荔枝樹，遮天蔽日的枝葉撐起一片陰影，微風拂過，帶著樹木的清香。

顧牧之戴著安然送給他的那條圍巾，耀眼的殷紅色。安然偏過頭問他：「不熱嗎？」

顧牧之臉色如常，點點頭：「有點。」

安然試探著，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牽住了顧牧之的手。顧牧之回以一笑，兩人齊齊望向鏡頭。

「茄子！」

加急沖印了一張，用相框裱了起來，掛在孤兒院的大堂里。那裡掛了許多照片，有不少是集體照。

第一張是一張黑白照片，是在孤兒院剛剛建起來的時候，那時候院長爺爺還年輕，照片里的人不多，丑得嚇人的二傻就站在院長身旁。

第二張照片應該是孤兒院擴建時候拍的，背後的孤兒院還在施工。照片里人還不多，二傻旁邊還牽著一個丑小孩，小孩絲毫不隱藏扭曲的面容，目光兇狠地瞪著鏡頭，大概是攝影師惹怒他了吧。

第三張里多了很多人，但二傻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尚年輕的陳阿姨。那時候的陳阿姨穿著最樸素的碎花襯衣，扎著兩條又粗又亮的麻花辮，眼睛裡還閃爍著對愛情的渴望。

第四張，應該是過年的時候，背後的兩個大燈籠透著隱隱的紅。杜阿姨穿著一身長裙站在人群的最角落，臉上是端莊的微笑。

第五張，照片里有兩個孱弱的少年，相互依靠著，大家都齊齊看著鏡頭，他們兩個卻調皮地相互做著鬼臉打鬧著。

第六張，那兩個孱弱的少年長大了不少，有些倦怠了吧，看著鏡頭的目光透著幾分疲憊，相互依偎著。還小的安然怯生生地望著鏡頭，瞪著大大的眼睛，像是在找尋著什麼。

第七張，長大了些的安然抱著一個兔唇的孩子，一對夫妻疼愛地看著安然懷中的孩子。院長坐在中間，陳阿姨還是那般不遠不近地站著。

這，應該算是第八張吧。

顧牧之和安然也各拿了一張，還存了電子版的在手機里。

安然手裡拿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剛剛拍下來的集體照，另一張是他和顧牧之在天安門拍下的，正打算把兩張照片放在自己的本子里，顧牧之卻奪過那張小巧的照片，自顧自地把照片放進一個錢包里，教訓道：「這張照片放這裡才對嘛！」

安然接過那個嶄新的錢包，精緻的布藝編製，最外面是一層防水的棕色牛皮，右下角有兩個高低不一的火柴人，手牽著手。一打開錢包，入目的即是那張小巧的照片。還可以看得見背景里那莊嚴的天安門，還有漫天的雪，兩人親昵地依靠著。

安然拿在手裡，心裡一陣暖流慢慢浸潤著他的心，抬起有些濕潤的雙眸，「謝謝！」

顧牧之頗不在意地挑挑眉，斜睨著，掐了掐安然的臉蛋，「你、你也就只會說謝謝，哼！」

安然張望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之後，快速地在顧牧之臉頰邊親了一下，「這樣總可以了吧？」

「額嗯……」

耳尖迅速地漲紅了，顧牧之卻還是綳著俊美的臉龐，嘀咕道：「還、還行吧……」

說完，便連忙揮揮手走開了。

見樣，安然噗嗤一聲地笑開了，把錢包放在手裡看了又看。

那天，門口停了很多車。但有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商務車，問過了一邊都不知道是誰的，周圍的鄰居也沒有知道是誰的。前去查看，車裡也沒有人。和院長說了，院長瞭然地點頭，說：「沒事，不就是一輛車嘛。」

直到安然和顧牧之兩人離開的時候，那輛車還在原地。

兩人兜兜轉轉來到機場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只剩一抹殘陽。兩人在飛機上餓了，就吃些小特產。吃完了手上的那份兒，顧牧之還意猶未盡。安然一開始還擔心，顧牧之會嫌棄來著，看這樣是他多慮了。

說道：「回去的時候記得把剩下的都放在雪櫃里，這樣可以放的久點。」

想了想，安然又說道：「你以後來上課的時候，你就順便給我帶些。」

聞言，顧牧之微微吃驚，「你不跟我一起住？」

「不了不了，住學校方便些。」

一聽這話，顧牧之就不高興了，頓時拉下臉，「怎麼就方便些了？」

「每天坐捷運來來回回多麻煩啊~」

「我開車啊，我們兩個一起上學唄！」

安然一怔，一想到以後兩人齊刷刷地出現在校門口，安然臉頰就有些泛紅，「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顧牧之連忙打斷安然的話，「就這樣決定了！！」

是了，當初兩人是這樣決定的。

窗外，底下是泛紅的雲層，沒有了人造光源的污染，抬頭就可見那片璀璨的銀河。彷彿那片銀河都在專心致志地見證他們的約定。

可是，後來怎麼地……

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