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睡得香啊……」

話音剛落，顧牧之兀的睜開眼睛。明亮的眼睛裡不帶有一絲迷濛。

安然被嚇得直接往後退，就差點摔倒在地上了！

為什麼他會有種做壞事被人抓的正著的感覺！！

心虛得很……

安然心虛地躲避著顧牧之的視線，卻沒發覺另一人也在躲閃著視線。

「咳、咳咳，我吵醒你了？」

顧牧之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用雙臂擋著眼睛，裝作被吵醒時的煩躁樣，「真是的，好不容易睡著了……」

「抱歉。」

安然連忙關了燈，坐在椅子上。

「你……」

顧牧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安然一愣，以為自己呆在房間里惹他生氣了，連忙起身，「抱歉。」

正要打開門離開，卻聽到顧牧之暴躁地說道：「大半夜的你去哪兒啊！！」

我也不知道啊……

安然在心裡默默說道，但他哪有那個膽說出來啊。只能愣在原地，走也不是，回來也不是。

「你吵醒了我就這樣離開了！？」

安然真怕他下一句是「你要對我負責！」……

看見顧牧之側著身子躲避著光線，安然連忙關上了門，說道：「我留下來也沒什麼用。」

顧牧之突然沉默了。

半晌，顧牧之低低地說道：「沒有房間了，你還能去哪裡睡……」

這個他當然知道……

安然在黑暗中無奈地笑笑。

「我們，」顧牧之一頓，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兩個人擠一晚吧。」

安然突然愣住了。

顧牧之一直不喜歡他的觸碰，他是知道的。從來都是這樣，即使是走在洶湧的人海里，即使他再害怕，顧牧之也不會主動牽著他。

即使安然時刻擔心著自己下一秒就找不到顧牧之……

他還記得，有一次，學校組織到遊樂園春遊。先不講遊樂園本就是人山人海的，而且那時候恰逢五一假期，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被人給撞上了。

踏進遊樂園的那一瞬間，安然就緊緊地盯著顧牧之的身影。但很快，他就迷路了。

再也看不到顧牧之的身影。

明知道，眼前路過的陌生人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同學，可自己就是沒有辦法認出來！就連到了飯點，安然盯著地圖愣是沒有辦法找到集合地點！而且，那時候，安然還沒有電話。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一刻，安然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

在這個擁擠的人海里，他卻覺得自己被孤獨的魔爪給扼住了喉嚨，快要窒息了。

一個人踏進黑暗的鬼屋，原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可偏偏視線還開始模糊了。安然自暴自棄地蹲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

放縱的哭聲讓鬼屋的氣氛越發詭異。

安然哭到嗓子疼都沒有停下來。

因為他沒有勇氣去面對未來，沒有勇氣去面對下一秒。

就算他走出鬼屋那又怎樣？

他還是迷路了，他還是找不到顧牧之，他還是個臉盲。

他永遠都沒有辦法認出自己的朋友！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樣的人生到底也什麼意義！

最後，還是扮鬼的小哥哥給他遞了一張紙巾，帶著安然來到了最後的集合地點。安然就這樣餓著肚子，在集合地點呆坐了一個下午。

好不容易，到了集合時間。同學們陸陸續續地來了。最後，顧牧之伴隨著幾個同學也過來了。顧牧之看起來玩得挺開心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半人高的熊本熊，正在和一個高挑的女生談笑風生。

顧牧之對著女生，總是笑著的。怪不得那些女生那麼喜歡他。

那個女生，是班花，安然有點印象。叫什麼名字，安然不記得了。但安然記得，那天班花穿了一條特別漂亮的裙子。就是憑藉著那條裙子，安然認出來的。

一聲不吭地，安然靜靜地跟在顧牧之的身後，聽著他們之間有趣的談話，一直到上了大巴。班花理所當然地坐在了顧牧之身邊，班上的同學大笑著起鬨。

大喊著：「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安然默默地找了別的位置。

回到學校，各自回各自宿舍了。安然跟著顧牧之身後，笑著對一臉不耐煩的顧牧之說：「可不可以讓我牽一下你的衣角？」

「就、就一下子就好了！」

明明已經哭累了，可是淚水還是這樣模糊了眼睛，就連顧牧之的表情他也看不清了……

「你TM煩不煩啊！」

顧牧之把熊本熊狠狠地摔倒了床上，奪門而出。

那天晚上，安然做了個噩夢。

在夢裡，他連顧牧之都認不出來了……

世界拋棄了他。

扯遠了。

安然晃晃腦袋，扯會自己發散的思想。想來想起，兩人擠在一起，的確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安然小心翼翼地來到床邊，面對著顧牧之側躺著。蜷縮著自己的身子，盡量不讓自己碰到顧牧之。

「那……抱歉了。」

「不過你放心，我的睡相還算好，至少不會亂翻身子。」

安然隨便扯幾句，好讓顧牧之放心下來。

「……我知道。」

安然剛躺下沒多久，就感覺身邊塌了一大塊，不屬於自己的體溫逐漸靠近。這樣的感覺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有些曖昧。

「你睡覺不脫衣服的嗎？」

或許是關了燈的緣故，顧牧之說話也沒有一開始那麼沖了。

「……」

和你一起睡就不脫啊……

安然默默吐槽了一句。

他好像和顧牧之的關係還沒有好到可以脫了衣服同睡一張床。

只是一沾上了床，無盡的睡意開始瘋狂襲來。即使綳著身子，安然也漸漸放鬆了身體，眼皮不停地打架，打著哈欠：「…無所謂吧，早點睡吧。」

安然入睡很快，本來睡得就比平時晚。就在兩人說話的片刻，安然意識已經開始混沌了。恍惚間，顧牧之低沉的聲音宛如大提琴緩緩奏起，安撫著黑夜，「……我睡不著。」

只是，這說出來的話，怎麼就不稱心呢……

有句話說得好啊，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安然無奈地強撐起精神，「行吧，」

誰讓他吵醒了顧牧之呢。

誰讓他攤上了顧牧之呢。

誰讓他只認得顧牧之呢。

顧牧之啊……

安然砸吧著嘴巴，「我給你唱首歌？」

「……行。」

「你想聽什麼？」

「……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