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琛沒有回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沒有。

何明打他的電話都打爆了，每次都是關機，他焦躁不安地在客廳里踱步。

不行，他要去找林琛。

何明急急忙忙地跑到卧室，打開衣櫃把整整齊齊疊放的衣服全部拖出來，凌亂地堆在地板上，他找了件風衣穿上，又把口罩戴上，剛跑到門口就痛苦地蹲了下來。

胃又痛了，胃裡一陣翻騰，他開始吐血，一次性口罩被染紅，丟在地上，他臉上都是血。

他真的快要死了。

何明昏了過去。

他醒來時還在冰涼的地板上，地上的血已經幹了，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下午五點十分，林琛依舊不見人影。

何明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去廚房拿抹布擦血跡，他擦了很久，擦的頭有點暈了才擦幹凈。

何明很瘦，本來就瘦，病入膏肓之後更瘦，他吃不下飯，就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里一樣，咽不下去。

何明不去找林琛了，他怕自己還沒找到人就死在外面了。

他窩在沙發里，抱著枕頭看電視，一部家庭倫理劇，調的靜音，何明邊看邊哭。

他快要死了，他真的快要死了，林琛不在他身邊，他好怕，怕極了。

夜幕降臨，客廳里只有無聲的電視機閃著光，襯著何明蒼白的臉就像鬼一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睡了過去，家裡一直開著空調，他並不會凍到。

空調是林琛用他自己的第一份工資買的，那時候兩個人租下這裡，跟他父母說是合租，林琛知道何明怕冷怕的要命，所以一發工資就買了空調裝好，後來兩人一起把這所房子買了下來，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家。

何明睡眠質量極差，門把轉動的聲音把他吵醒，他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門，看著門被打開，一雙大長腿跨進來，何明驚喜地叫道:「林琛你回來了！」

林琛額頭上纏著紗布，眉目間透著疲憊和痛苦，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明，徑直進了卧室。

何明愣在原地，他看到林琛額頭上纏的紗布，心頭不安，顧不上穿鞋，光著腳就跑到卧室里，他太虛弱了，從後面看腳步虛浮，彷彿隨時都能倒下去。

卧室里林琛在收拾衣服，聽到響動，林琛後背一僵，過了會兒才從喉嚨里發出沙啞不堪的聲音:「阿明，我們結束吧……」

何明瞳孔猛的收縮，他抓住林琛的手不可置信道:「你騙我，你騙我的對不對？！」

林琛偏過頭，抽出手，說:「阿明，我儘力了，我做不到……」

何明紅著眼眶，林琛收拾好行李，要走，何明又拉住他:「別走，林琛你別走，我不許你走！」

林琛痛苦地搖搖頭:「不行的，阿明，我必須要走了。」

他那天下班後回了趟家，做最後一次努力，父親憤怒地把茶杯摔到牆上，四濺的碎片劃傷了他的額頭，母親拿刀架在脖子上，如果他敢出櫃，母親便死在他面前。

他妥協了，又被父母關在了家裡，公司打來辭退電話，原因是這一年多來他無故翹班。

「別走，別走，求求你林琛，我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何明抱住林琛，苦苦哀求，「我快要死了林琛，我真的快要死了，林琛，你陪我走完最後的時光好不好，我不鬧了，再也不鬧了，你娶妻吧，我不會攔著你了，求你最後再陪陪我好不好……林琛，林琛，林琛……」

林琛眼眶也紅了，他終究還是推開了何明，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琛！回來！林琛，林琛！」

何明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他哭的幾乎無法呼吸，沒了，都沒了，他什麼都沒了。

一無所有的他為什麼不能哭？

哭著哭著從喉嚨里湧出鐵鏽味來，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淚水混著血一起落在地板上。

何明掙扎著進了衛生間，他趴在馬桶蓋上，血不要命地往外吐。

他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

何明抓著手機，打林琛的電話，第一次被掛斷了，第二次又被掛斷了，第三次第四次……

「哇——」

血吐到手機上，何明用手去擦，結果越抹越糊，他往衣服上擦，終於擦幹凈了，鎖屏上的照片是他和林琛，林琛勾著他的肩膀，嘴角咧地很大，他仰頭看著林琛，嘴角掛著福祉。

何明看著鎖屏露出一抹慘淡的笑，他無力地靠在馬桶邊，艱難地呼吸著。

那種生命從身體流逝之感是如此的清晰，何明捂嘴，血順著指縫流出，他控制不住地吐血，地上很快聚集了一攤血，紅的發黑。

林琛看到了一定會害怕，太恐怖了，血太多了，他倒在血泊里會很難看的。

何明用袖子去擦，可是他搞砸了，地上不僅沒有擦好還讓他渾身都是血。

「林琛……林琛……」

他不行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快要脫離這個世界了，到死林琛也不在他身邊。

林琛……林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