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猷眠身上會有這種氣息？

沈子吟無法思考，也無法開口問他。猷眠周身散著能輕易察覺的殺氣，直直指向他的方向。

他於現的泠然狠戾，讓沈子吟感到無比陌生。

猷眠也沒給沈子吟思考的時間，身形一顫便閃離於原地，一抹寒光乍現，直直朝沈子吟衝來。

沈子吟舉劍，擋下了他這一擊。透過相交的刃和擦出的光屑，沈子吟能清楚地看見他的紅瞳，藏著波濤洶湧的暗潮。

他想喚他一聲，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開口。

猷眠周身黑氣漸聚，看似是要發起進攻。沈子吟御力揮劍，將猷眠擊退，護住了身後的青衣。猷眠後跳，退出了幾丈遠，黑氣卻依舊在聚集。沈子吟本以為他要運用黑氣進攻，於是早就做好了立靈屏防護的準備，卻沒想當黑氣聚集最濃之時，猷眠的身影一晃，竟是與那黑氣相融了，最後猛地炸出一陣風，漸漸散去，裡面空無一人。

什麼……！？

沈子吟驚出了一身冷汗，同時也感受到了身後的異樣。

青衣被自地底生出的黑氣束住了手腳，被猛地拽離了他身旁。沈子吟慌忙轉身，想要劈斷那黑氣，卻被身後的一記手刀擊了後頸，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猷眠單手攬住沈子吟，看著他的臉，輕笑著舒了口氣。隨後他轉頭，看向一臉驚慌而又不可思議的青衣。

「這第三拜還沒拜下去，應該不算成婚吧？」猷眠挑眉。他的語氣與其說是戲謔，倒不如說更像威脅。

青衣睜大了眼，滿眼都裝著「莫名其妙」幾個大字，卻因為不能發聲而無法辯駁。

「不服氣也沒用。」猷眠嘻嘻笑道，「你蓋頭還是我掀的，硬要成的話，那也是和我成了。」

「你……！」青衣是又羞又氣，無比惱怒下才只憋出了一個字，卻驚訝地發現自己能說話了，身上緊捆著的黑氣也在漸漸退去。

「那就拜託你救救他們咯。」猷眠咧嘴一笑，打了個響指，便帶著沈子吟現實在黑霧迷濛中，留下跌坐在地獨自凌亂的青衣。

——

沈子吟在黑暗中看見了交錯的光影。

夢中有花舞遍空，有水奔千里，有鳥鳴山幽，有獸嘯林間。他站立於高峰之頂，又或處於無邊花林，身邊皆有一人，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著什麼。

他似乎是應了，又似乎是沒應。夢中的人給他熟悉而依賴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懷念。

只是最後他轉頭，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只有滿目蒼茫。原本站在他身邊的人在他觸及不到的遠方，背對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

沈子吟被驚醒的時候，天依舊是暗的。

他一身冷汗，不住喘息著。夢中的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了，只剩腦內殘留下的一個殘影。至於夢中所感所想，放置於現也無法感同身受，只是莫名有股落寞之感。除此之外，就只剩後頸還在隱隱作痛了。

沈子吟看了看四周。

是一個不大的山洞，並無過多修飾，也沒有壁燈之類的照明之物，只留了他所躺著的這一個打坐用的石壇。

他的身邊放著一套摺疊好的白衣，做工並不細膩，也就是尋常百姓人家所穿的衣服。而他原先所著的那套喜服，早就被某人扒下來扔在一旁了。

沈子吟失笑，揉了揉眼睛，起身換上了那套白衣，隨便梳理了一下自己散下的頭髮，便走了出去。

洞外一片月光潔凈皎白，傾灑於他身，不覺便籠了一身月華。沈子吟望見了涯緣的一棵巨樹，開滿了或潔或艷的唱春花。

沈子吟走了過去，聽風過拂花颯颯作響。他伸手，撩開垂低的花枝，看見了於花間的那一抹暗影。

猷眠叼著草根，坐在花樹延出的粗枝上，一下有一下沒地晃蕩著腿。他察覺到了動靜，回頭，看了眼沈子吟，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他會出現一般，咬著草根含糊著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醒了啊。」

「嗯。」沈子吟點頭，朝他伸出了手。猷眠借了他的手，從樹上跳下，拍了拍衣擺，隨後從手上解下了一根紅繩，遞給沈子吟。

是先前他纏在腕上的那根長繩紅纓。

沈子吟沒接，只是看著他，問道：「你知道我在找你嗎？」

猷眠的手顫了顫。

「四年了……我找了你四年。」沈子吟似是笑了笑，低聲道，「……猷眠，你是怎麼忍心讓我如此痛不欲生的？」

「……我………」猷眠梗了梗，卻說不出一句話，他的頭垂下，碎發遮了半臉，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儘管沈子吟並沒有說什麼責怪的話，卻還是不覺紅了眼眶。

瀟灑恣意都是他裝出來的，這幾年每時每刻他都在後悔，為自己做出的數多決定懊悔不已。

是他錯了，只因為自己的私心，沒有顧及一分沈子吟的感受。無論是數年來的逃避，還是對於沈子吟的尋找視而不見，都只是源於他的懦弱而已。

他不敢再伴於他身旁，害怕自己毀了他的大好前程。

但是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到底是不是沈子吟會顧忌的。

在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手腕一陣束縛力，緊接著面前人用力一拉，將他拉入懷中。

「抱歉，剛剛那些都是氣話而已。」沈子吟死死抱著他，聲音輕輕低如氣音，手上力道卻大到勒得他生疼。

「我很想你。」他將頭埋入猷眠的頸窩，半晌後又重複了一遍，「……我很想你。」

「……嗯。」猷眠靜了半晌，用力點了點頭，用掩不住的哭腔應著，接著抬手，也同樣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