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萬萬不可啊！」為首的家僕連忙向著何萍水作揖，指著念川道，「這不過是一個不知來歷的野孩子，怎麼能隨隨便便帶回何家？老爺和太太也……再者，他行為不端，萬一在何家鬧出點事，可就麻煩了……」

何萍水沒有立即回覆他，只是低頭看向念川，柔聲問道：「你知道錯了嗎？」

念川點點頭，縮到了何萍水的身後，眸中帶水，可憐兮兮地看著那家僕：「幸得小姐這般好心收留，念川不會當白眼狼的。」

「你看。」何萍水這才笑著對那家僕道，「這孩子可愛又伶俐，做我的侍童又有什麼不好？老爺和太太也不會說什麼的。若是這孩子真的惹出什麼麻煩，我替他擔了就是。」

「這……」家僕面露難色，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算啦。」雅珍撇撇嘴，瞪了念川一眼，「小姐堅持的話就按小姐說的來，待會回去和老爺通報一聲就好了。」

「多謝萍水小姐，多謝雅珍姐姐。」念川咧嘴一笑，已經開始有模有樣地甜甜地稱呼「姐姐」了。

雅珍很明顯對這稱呼十分滿意，但嘴上卻依舊不饒：「哼，油嘴滑舌。」

何萍水笑眯眯地應了，牽著念川走出了四合院，留下一群手足無措一臉茫然的家僕面面相覷。

……

沈子吟看著下面一派天真的念川，完全不能將他和天上的那個神尊聯繫起來，不覺有些想笑。他抬起頭，正好看見猷眠在對面朝他擺手勢，示意要去別處看看。

沈子吟點了點頭，兩人便分開行動了。

紅風一襲，將整個世界捲成了另一幅畫面，而就在分界點的兩邊，猷眠與沈子吟分道而行。

也好，至少能暫時冷靜下來。

——

念川跟著何萍水進了何家的大門。

他看著四周繁多的盆栽與草木，眼睛裡有些微微閃光。他靠近一棵較為繁盛的盆景，用手指微微觸了觸，那盆景周身的碧光立馬升華了一些，皆數繞在了他的指尖。

這是開寧的庇佑之氣。廣大世間，一草一木都在開寧的庇護之下，才得以欣榮繁茂。念川感受著這熟悉的氣息，不覺微微笑了。

何萍水在一旁和雅珍交流了幾句，就先順著主道走了。雅珍回過頭，看見念川饒有興趣地玩弄著他們老爺最喜歡的盆栽，立馬低聲驚呼起來，叫道：「啊呀——別碰！」

念川聽她這突如其來的喊叫，嚇得手一顫，趕緊把那碧光放了回去。雅珍將他拎到一邊，反覆確認那盆景沒有受傷後才轉過頭來訓斥念川：「這可是老爺最寶貝的盆景，碰壞了我可不給你擔當！」

念川乖巧地應著，為了裝可憐還時不時抬頭用他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偷偷瞄上雅珍兩眼。

雅珍被他這麼一瞄頓時就沒了氣，只能作罷，過去牽起他的手，領他走了偏道：「走吧，我帶你去下人房，你好換身衣服。」

「好。」念川笑著回她。

「以後你就和我一樣，都是小姐的貼身侍從。到了何家什麼都得快點適應，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何家大著呢，稀奇的東西看不過來的……以後你就和我一起住，就在小姐房間隔壁的偏室，以免以後小姐叫人咱們聽不見。」

念川回過頭，看著這偌大的而被塞得滿滿的院子，心中的火重新燃了起來。

果真這世間還是如同他所信的一般，人性本美。

——

「你若真的想收，爹娘都是沒什麼意見的。」何季茗坐在上座。孫夫人坐在他的身邊，輕輕地搖著扇子，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這樣也好，選著些時間教他如何打理園景。最近生意需要照顧，家中都沒人有時間去操勞花草了。」何季茗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如是說道。

「聽爹的。」何萍水笑著，暖光襯著她的臉愈發溫柔。

「萍水啊，最近提親的媒人又來了許多，不知你意下如何？」孫夫人將身子傾了傾。

何萍水搖了搖頭，收了笑：「女兒很早就和娘說過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他待我很好，我不想嫁給別人。」

還未等孫夫人說話，何季茗便嘆了口氣：「那望歸不過只是一介窮苦書生，哪裡有能力給你好的生活？你又為何執意去吃這個苦呢。」

「我並不在乎他家境如何。」何萍水看著自己的父親，眸子中的柔情與堅定交雜，「他待我的好我看得出來，我倆心意相通，情深似海，日月可鑒。」

「……」何季茗沉默了一會兒，口中念叨著「罷了罷了」，便擺擺手，示意何萍水下去。

何萍水起了身，向著父母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

第二天早晨的時候，何萍水領著念川來到了後園，打算教他如何照顧打理這些盆景。

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念川只是俏皮地朝她吐了吐舌，便抄起剪子自己開了工。何萍水一開始還以為是這孩子頑皮，但當她仔細去看念川擺弄過的盆景的時候，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孩子竟能如此嫻熟。何萍水驚異地望著念川。念川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在別處混過一段時間，一個朋友對這個很熟悉，和他學的。」

「你的朋友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何萍水看著被修整過的盆景，不由得讚歎道。

念川看著這數多草木，不禁笑道：「是啊，他可厲害了。」

就在這時，石門外一陣異響。何萍水抬頭看去，便看見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望歸……！」何萍水驚喜地叫著，小跑了過去。念川聞聲抬頭，看見了石門旁一抹瘦長的身影。

一身已經微微有些發黃的灰色布衣，衣擺處甚至還有些補丁，腳上的布鞋已經被磨破了些許。他頭上被當做髮帶的也不過只是隨意的一根細布條。雖然看著單調，但是人卻還是很精神，清秀白凈的臉上也全是溫柔的神色，在看見何萍水的那一刻達到了極致。

此人便是望歸，何萍水的心上人。

「我等了許久，你終於來看我了！」何萍水像一個小女孩一般興奮，面對望歸如此欣喜。

「最近才回來，一直在家裡忙來忙去，又把家中的一些書籍重新整理了一遍，就趕過來看你了。」望歸笑道，「只是有些遺憾，也沒有帶什麼好一點的東西回來。」

「這是什麼話…！只要你回來了就好。」何萍水也笑，「我最近又從別處借了些書，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拿給你看。」說著她便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跑去了。

望歸注視著她的背影離去，眼中的柔情彷彿永遠散不盡一般。只是手微微絞著衣擺，大概還是因為沒能送何萍水什麼東西而遺憾自責著。

念川看著望歸，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他急忙奔往後園更深處，有著泥土的地方。他先是用剪刀在自己手上劃了個小口，擠了些自己的血液入土，口中不停催促著「快一點快一點」。

泥土在吸收了他的血液後果真起了反應，白色的靈光一閃，一株小苗就長了出來，並且還在不斷快速發育生長著。

可念川還是嫌它不夠快，於是他從旁邊的樹木身上取了點開寧的庇佑之氣，灌輸到了那株小苗的身上。小苗吸收了木靈之氣，發育速度瞬間飛升，不一會兒便長成了一株唱春花。

念川舒了口氣，將這株唱春折了下來，心中暗暗慶幸這小苗沒有長成什麼奇珍異物。

……

望歸在石門旁等待著何萍水，突然感到衣角有些異樣。他低頭望去，看見的是扯著他衣擺的念川。

望歸微笑著，摸了摸念川的頭，還沒問他有什麼事，念川便先開口了。

「唱春花代表的是情思，萍水小姐一定會喜歡的。」陽光下，十歲的孩子朝他笑著，遞給他一株唱春花。

望歸還沒反應過來，念川就又溜回了後園更深處躲了起來，而不遠處已經傳來了何萍水的腳步聲。

「就是這幾本……這是……唱春？」何萍水注意到瞭望歸手上的花，有些驚異。

望歸先是感激地朝著念川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將手中唱春遞給了何萍水：「我沒有什麼可送的，便用這個代表我心吧。」

何萍水接過唱春，紅了臉頰，有些害羞地笑了。

「萍水。」在樹蔭與柔光交錯中，望歸輕輕地喊她。

——「我想向何家提親，我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