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聽她半怪不怪的語氣，猷眠面色完全冷了下來。

「你知道為什麼你能感覺出這地方沒有靈場，而沈子吟不能麼？」杜遲櫻擺手道，「他天資聰穎，比一般人優秀許多，這你是知道的。」

「你是說有人在他感知靈上動了手腳？」

「不只是他，你也被動了手腳。」杜遲櫻指了指他的心口，道，「不過你非人非妖，那種普通的手段用在你身上定是不會起什麼用處的。」

「而我，」杜遲櫻笑了，「那人怕是以為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子罷。又或許我的出現在他意料之外了。」

既然這樣，那麼之前的蹊蹺便都能說通了。為什麼他們會平白無故地遭到無魂者的攻擊。說不定這還有關係到三年前長亭棲獸失控暴走的事件。

如果說這兩件事情的幕後主使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麼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除掉沈子吟。

……沈子吟那傢伙，有這麼招人仇恨嗎？猷眠撇嘴，朝廟內望了一眼。

「那這樣說，他清除了所有靈場，為的就是讓沈子吟發覺不到有來者進襲造成的靈場異樣？」猷眠默默念道。

「也就只有這樣一種解釋了。」杜遲櫻道，「你不如想想，如果會對靈場造成波動，那來的會是什麼人？」

「修真界的人……？」

「那麼如果他要襲擊沈子吟的話，會選擇在什麼時候？」

「……今晚！」

——

沈子吟在祭台上打了兩個多時辰的坐，最後緩緩睜開眼，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修道之人調息打坐，是將自己置於無心之態，心無雜念，封閉所感，將靈流集於一處進行調理。原本沈子吟以為沒有感覺出靈場的異樣只是因為昨晚沒有調息好的問題，以為稍作調息便可回歸常態。可是為何到現在，他依舊察覺不出猷眠所說的靈場的異樣？

剛巧猷眠踏著步子走進廟來。沈子吟跳下祭台，打算問問他是怎麼回事。

「喂，猷眠……」他才剛剛開口，就被猷眠抬手制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今晚吃的是野魚。」猷眠解開方才挎在胳膊上的布袋，裡面裝著的還真是幾條已經被剖開的魚。

沈子吟嘴角一抽。猷眠那折騰魚的手法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練過十年八年的。雖然說這種比喻用在這不太合適，但是沈子吟是真的覺得那魚都快被猷眠折騰得活過來了。

「這魚哪裡抓的？」沈子吟問道。

「路上撿的。」

沈子吟：「？？？？？」

猷眠偏頭朝他飛了個媚眼，一臉得意道：「肯定因為是我太迷人了，唉。」

「……你哪來的自信？」

「切。」猷眠翻了個白眼，抄起一隻魚就指著沈子吟道，「不信你看，這魚都覺得我帥。」

說真的，沈子吟就沒從魚臉上讀出除了無奈以外的神情。

猷眠還在那兒自難棄，嘴裡甚至哼起了小調。

沈子吟聽著那跑了好幾個彎兒的小調，終於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猷眠……這個地方的靈場真的有問題嗎？」

「嗯啊？」

「可是為什麼……」

就在此時，猷眠突然轉身捧住了他的臉。

沈子吟措手不及，在被迫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沈子吟甚至都忘了抬手制止。

他的眼睛很漂亮，形如桃花。睫毛也很長，微微垂眸的時候甚至能遮住瞳孔。而那對猶如深潭的眸子深不見底，看不清讀不透，許多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其實他正經一點的時候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的。那一瞬間，沈子吟腦子裡閃現的竟然是這樣的念頭。

「告訴我，」猷眠的聲音放低了些，極其認真地看著他，「你現在想的是什麼？」

「……我？」沈子吟懵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難道要他說「我在想你現在的樣子真好看」之類的話嗎？不用腦袋想都知道不可能。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只能愣愣地看著猷眠。

「那……」猷眠湊近了些，兩人距離不過毫釐。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面前人的呼吸。

沈子吟差點炸了。

猷眠帶著手上黑紅的血污，狠狠地在沈子吟臉上揉了一把，笑嘻嘻道：「那現在呢？」

沈子吟終於感覺到了從臉上載來的潮濕感。於是他笑著說：「我想把你按在地上揍一頓。」

「那就是了嘛。」猷眠一臉欣慰的模樣，「看來腦子還沒壞。」

「……」沈子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平靜，「我是認真的。」

猷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提起袖子細細地擦去沈子吟臉上的血污，緩聲笑道：「心朝靜，人向學嘛。道法根本，萬物皆靈。這不是沈家定聞錄常提的麼。歷程難免，隨心便是了。

「管他什麼靈場異樣無魂突襲，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沈子吟看著他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不知所措。連剛剛想的「這個傢伙隨隨便便糊我一臉血我要打死他」雲雲都不記得了。

像是長風未起，朽木未落，世間只留殘身，與身伴一人。

這時，杜遲櫻從門外探進頭來。她的臉上沒有平常的無邪與天真，反倒是換上了另一副面孔，顯得她身上籠罩著一股冷愁之氣，叫沈子吟以為站在面前的不是杜遲櫻。

「猷眠，」她喊了猷眠一聲，「接近酉時了。」

「知道了。」他點點頭。而後又轉過頭去對沈子吟笑道：「引火棍已經放在那邊了，就和幹柴放在一起。冷的話自己生火，餓的話自己烤魚。我馬上回來。」

說罷，他便轉身跟著杜遲櫻出去了。

沈子吟望著他的背影，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