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陽，其實每個人都知道，馬媛說那邊有槍聲並不是說他們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而是往那邊跑可以增加活下去的幾率！

任若凌一咬牙衝進槍林彈雨中把王陽拖了回來，七人宛如無頭蒼蠅般地在這座絕望的城市中逃竄，直到馬媛被滿地焦黑的屍體絆倒在地，七人才稍稍停了下來。

這裡被清理過了，到處都是燃盡的廢墟和燒焦的屍體，房屋坍塌得不成模樣，放眼望去滿目蒼涼。

還沒死透的喪屍在灰燼中掙扎，嘶啞的低吼聲破碎地響起。不遠處的房屋佇立著一半，算著這裡最安全的地方了，毛瓂提議大家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大家都很累了，而且這裡喪屍少，暫時也是安全的。

七人順著廢墟艱難地爬上二樓，以此來看，喪屍暫時是威脅不到他們的。幸運的是，居然還有一個完整的房間和廁所，當然廁所是沒有水的。但廁所卻滿足了他們現代人僅存的尊嚴。

把僅存的一點食物分完之後，三人歇了會兒，打算去找點吃的。剛才在路上見到一輛翻倒的食品類運輸貨車，說不定裡面還有些吃的。幾個男生出去，女生就留在這裡休息，司空詠毛遂自薦留下來照顧兩個女生。

而王陽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走近了還可以聞得到一股尿騷味兒，王陽的褲子早就濕了一大片。毛瓂近乎挑釁地走近王陽，「你去嗎？」

「我不去我不去！」

王陽說著說著竟然又再次哭了起來。污黑的臉被淚水洗出幾條痕跡來，涕泗橫流很是難看。獃獃地重複著：「我不去我不去……」

見樣，毛瓂嫌棄地往後退，道：「想想也是。」

「好了，我們走吧。」任若凌有氣無力地出聲道。他現在已經很累了實在是沒有心情再看見這種事情。

王陽感激地看著他，三人準備離開，馬媛卻說要和他們一起去。

貨車裡還有不少能吃的麵包，三人連同馬媛趁天還亮著，在廢墟里尋找著一些有用的東西。倒是在那些倒下的戰士身上搜到不少的好東西，槍、手雷、急救包，還有對講機，臨走時任若凌和馬媛都微微鞠躬，表達對他們的感激和敬畏。

除了王陽和任若凌，其他人都是臨時被困在教學樓里，根本就沒有帶什麼東西。除了華無咎自己帶了一個小小的斜挎包，出去的三人幫剩下的駱紅蕖、司空詠都找了一個合適的背包。毛瓂把駱紅蕖的那份物資遞給她，顯然對小正妹感激的目光很受用，臉上得意之色可見。

任若凌把王陽的那一份遞給他，見是最普通的那種，王陽下意識就開口拒絕了。任若凌不為所動，王陽才清醒過來。

現在這種時候，哪裡還有的挑？

王陽幾乎哭了一天，眼睛早就腫了。見任若凌疲憊地坐在他身上，王陽下意識地併攏著雙腿，任若凌也沒說什麼，把找到的褲子遞給他之後便沉默著進食。他現在全身沒有一處不是累到酸痛，即使是拿著麵包的手都在劇烈顫抖著，唯有飢餓支撐著他醒著。

王陽委屈地看著任若凌，卻發現任若凌根本就沒有心思理他，委屈巴巴地說道：「你是不是也很嫌棄我？」

任若凌有氣無力地說道：「沒有，我理解你。」

聽這話，王陽更是難過，此刻他卻再也沒有眼淚了，哽咽著：「我也不想拖累你的……如果我能像你一樣那麼厲害，如果、如果我能像毛瓂一樣強壯……我就不會、我就不會……」

「沒有什麼如果不如果的！」任若凌打斷了他的話，扔掉空了的包裝袋，任若凌疲憊地閉上眼睛靠在牆上，「你可以改變，你可以成長。」

「我做不到啊……」王陽掩面低泣，「你看我那麼笨，我連跑都跑不快……我沒有辦法啊……」

王陽滿懷祈求地看著任若凌，「若凌，你幫幫我好不好……我、我們是朋友，你一定不能扔下我不管的！」

「別說什麼沒有辦法。」

任若凌無力地閉上眼睛。

其實，王陽人不壞。他只是笨了些、不求上進了些。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他的可恨之處，大概就是他不曾想過去改變，總想著身邊的人去照顧他、去幫助他。即使他心知肚明自己拖累了別人，也不曾想過去努力改變。

任若凌說理解他，也是真的。他明白王陽不願意改變的本性。他理解王陽的害怕、恐懼、絕望。

王陽的害怕、恐懼、絕望，曾經的他又何曾不感同身受呢？

他和王陽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會努力地改變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

唯一一個完整的房間自然留給了兩個女生，其餘人則各自找了個避風的地方。毛瓂提議男生輪流站崗以防萬一，女生自然就不用，司空詠站第一崗，然後是華無咎、任若凌，最後是他自己。見他又在針對自己，王陽諾諾地出聲道：「我也要站崗……」

毛瓂不屑地笑笑，譏諷道：「也行，如果你不會中途睡著害死我們的話，那你就在司空詠後面吧。」

沒有人還有力氣理會這出鬧劇，就連王陽自己也只是諾諾地點點頭：「我不會的。」

其實現在還只是下午四五點，但大家實在是太累了。濃烈的黑煙遮蔽了天空，太陽無力地躲在雲層之後，變成了一個壓抑的夜晚。空氣中也儘是火藥和屍體的味道。渾濁的空氣、疲憊不堪的身體、臨近崩潰邊緣的精神，都令人昏昏欲睡。

七年前。

是夜。

破爛的城市被喪屍佔領，絢爛的霓虹燈被鮮血浸染。黑暗的小巷裡時不時傳來人類絕望的哀嚎。

「求求你們帶上我們！」

絕望的任若凌拉著那個男人的手，不停地哀求他們，就差給他們跪下了！站在他身後的沈倩倩滿臉的淚花，還不時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突然衝出來一個喪屍！

見小車裡的人臉上又幾分動容，任若凌緊緊抓住那一份希望，說盡了好話。開車的男人有幾分為難，說道：「不是我們冷血，而是我們這裡真是坐不下人了！」

「就一個人！」

任若凌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了滿是石礫的地上，感恩戴德地給他們磕頭。一聲聲悶響，再抬起頭時鮮血花了他的臉龐，激動地重複道：「就一個人！」

「只要倩倩安全！只要倩倩安全！」

「若凌！」沈倩倩難以置信地拉著任若凌。「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沈倩倩掩面低泣，可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她無力地跪在任若凌身旁。期望他能抱抱她。

可任若凌還在不停地磕著頭，黝黑的小巷回蕩著這令人絕望的磕頭聲。什麼是尊嚴？什麼是骨氣？只要能活下去，只要倩倩能活下去！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求你們了！只要帶上倩倩就可以！」

「只要倩倩能安全地離開這裡……」

跪下磕頭這種事，任若凌做過很多次。他唯一後悔的，便是這一次。如果不是這樣，沈倩倩就不會被侵犯，倩倩她還是那個愛笑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