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任若凌就接到了華無咎的電話。那時候學生會為了方便聯繫，部長之間都互相存了電話，雖然沒打過。

當他接到華無咎電話的時候，他一點都不驚喜，但他還是很煩躁。不得不說，華無咎真是個神奇的人，那樣平靜動聽的嗓音，說什麼話都像是在取悅人。任若凌思緒飄遠了，他其實嫉妒著華無咎，他心知肚明。當初把他推進喪屍堆，難道他的理由真的只是為了生存那麼簡單嗎？

開始的那段時光，世界變得黯淡無光，任若凌以為大家都會一起落入泥淖。可是華無咎依舊是人群的焦點，他依舊是耀眼奪目的，可他任若凌卻和這個世界一同墮落腐朽。他無法否認那難看的妒心，他連動機都不純粹，他永遠都比不上華無咎。即使華無咎是虛假的，但他卻虛假得純粹。

「對不起。」

任若凌忽的出口打斷了華無咎。

華無咎還在說著些「大家在一起玩，那樣多好啊」之類之類的話，聽見任若凌的話卻又是一愣，眸色暗了暗。

任若凌蠕動著嘴唇，幹巴巴地說道：「我、我還是不去你的生日聚會了，你們玩得開心就好。我……我就不去了。」

「別，」

如果有人在，就會看見平時笑容滿面的學生會會長，此刻面無表情地凝望著窗戶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聲音還是笑著的，可臉上沒有一點笑意，卻又沒有任何的不自然，彷彿就該如此。

「別說對不起，我不會原諒你的，」任若凌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因華無咎接下來的話，很快又消失不見。

「如果你不去的話。」

任若凌一笑而過，再三給華無咎道歉，華無咎才放過他，似乎任若凌的拒絕並沒有讓他有任何的不悅，笑道：「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我們還是非常歡迎你的。」

估計也就只有華無咎為人處世能如此圓滑，任若凌笑笑應下了。

華無咎放下了電話，沉默在慘白的燈光下。這樣的日子雖然無聊些，但也安全些，那就讓這樣的日子再延長一點吧。

末世之後，很快就有人查明了真相。由幾個跨國公司為主體的聯盟正在秘密開發專門用於戰爭的病毒，而在試驗場，一名懈怠的清理員在清理過程中被還沒死透的感染者咬傷了。清理員害怕不已，卻精明地躲過了試驗場的檢查，並以事假為由開始逃離試驗場。卻在開往家的方向的列車上，屍變了。雖然初期的病毒感染者移動速度不算快，但攻擊性極強、病毒感染性極強。那一趟列車上幾乎所有人都感染了，但沒有人意識到這是末世的開始。即使聯盟意識到了，並迅速開展清除行動，但都已經太晚了。

華無咎的叔叔華清燁作為科研人員參與了開發。當初研究陷入了瓶頸，華清燁也沒打算自己的侄子華無咎能給出什麼有用的建議。當時實在是壓力太大了，華清燁就閃爍不明地向華無咎吐槽了幾句。可沒想到，華無咎居然聽懂了，並且稍稍打了個啞謎，華清燁卻宛如醍醐灌頂，整個研究瞬間找到了突破口。

雖然從那以後，華無咎就沒再提過這件事，但華清燁卻總是時不時透露些消息，希望華無咎能加入到自己的團隊當中，即使他已經簽了保密協議，但對於華清燁來說，遠遠比不上華無咎這樣一個天才重要。

於是，華無咎隨口說了幾句，謊稱在夢中看到了可怕的場景，讓叔叔小心些。華清燁差點激動得睡不著覺並且牢牢地把華無咎那幾句虛無縹緲的話放在了心裡。

但很可惜，華無咎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華清燁卻激動地立馬和上頭報告，再三強調清理工作是多麼的重要，並且希望清理人員在該計劃進行時不能離開試驗場，並且至少隔離一年之後才能放行。

領導雖然很欣賞華清燁這個得力幹將，但他的要求實在是太荒謬了。華清燁也絲毫不退讓，領導只能妥協，放話一定重視清理工作，並且時不時去巡看。

周金寶是個挺著老闆肚的小員工，以前是在工地上當工頭的，後來丟了工作，稀里糊塗地來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又是在荒無人煙的冰原下，又是在幾十米深的地下。他只要負責焚燒屍體就好，其他的都別問。雖然每天看著一代代屍體運過來是挺心慌的，但這工作不僅工資高還福利好啊！一整天坐在這裡吹著空調玩手機，到了下午就把輕輕按一個鍵看著那一個個屍袋掉進那火熱的焚燒爐就好。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一月一個小假，半年一個大假。對那些有家庭的人就難熬了，周金寶就還好，老婆早就離婚了，也沒有什麼孩子，兩位老人家也早就離開了，無牽無掛的，平時就去附近的小鎮玩玩兒。

聽著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播報著：「重視防護工作，穿好防護服。」就連熒幕上也時刻滾動著。周金寶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老痰，有人見周金寶還是穿著便服，紛紛勸他把防護服穿上，周金寶滿不在乎：「咱們這種工作能有什麼危險啊，又不像在試驗場里的那些人！」見周金寶又在打探試驗場里的事兒，紛紛都不說話了。

又有人勸道：「萬一領導下來查看，那可就完了！」

「呸！」周金寶挪動著臃腫的身軀，「那些領導怎麼可能會下來這種晦氣的地方，滿屋子的肉香！」

還真別說，雖然這些焚燒爐都是自動化，封閉性極好，但焚燒爐打開時，還是會有味兒，其他部門的人都不大好意思留在這兒。聽這話，其他部門的人都紛紛走了，留周金寶和他的搭檔在這兒。

周金寶的搭檔老王是個老實人，雖然這工作詭異得很，但工資高，正在讀大學的兒子需要這筆工資。

老王問周金寶有什麼打算？周金寶說隨便去個地方玩玩兒，「說起來，你兒子好像是在D市是嗎？我記得那裡的D大好像還不錯的。」

「是啊，」老王點點頭，「D大是不錯，可惜我兒子的成績，就那樣了！說起來你好像還沒有去過D市吧，你和我一同回去吧，反正我一個人正閑得慌！」

「這主意不錯，那就這樣說定了！包吃包住不？」

「包！肯定包！」

「啪嗒」的一聲悶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是傳送帶上的一個屍袋掉了下來。瘦弱的老王嘆了一口氣，「抱歉啊，只能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