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曼星球的陽光永遠都是軟綿綿的，不管什麼季節，什麼天氣，光線像是被厚厚的雲層遮住，柔弱無力地灑下來，永遠不會顯得激烈炙熱。

楚琅在十字路口站了一會兒，視線下移，落在他的影子上，影子是黑色的，肉眼看來，這種黑似乎又不是純黑，感覺摻雜了灰色。

但就在一年前，楚琅的影子是純黑濃稠的，像是即將要滴出來的墨水，這是最初的異樣，也是從那時開始，他開始感覺到身邊有人在窺視他，那種若有似無、黏膩的、不懷好意的視線時刻跟隨著他，不管公眾場合還是私人會所，怎麼也甩不掉這惱人的窺視感。

楚琅留意起了自己的影子。

當走進陰影處，影子消失的前三分鐘里，楚琅並沒有感覺到被窺視，三分鐘後那種感覺再度浮上心頭。

反覆試驗幾次，他便知道有東西依附到了他的影子上，影子消失後那個東西就轉移了依附物。

毫無疑問，這東西是沖楚琅來的。

搞清楚自己可能隨時處在被監控中後，楚琅開始減少參加會議，尤其是減少參與重大事項的裁議。

每位統治者手上所擁有的許可權都會經過加密，密碼只有自己知道，前任與現任交接許可權需要更換密碼，以確保許可權的唯一性，當然，伯特利克議政官那件事是個例外。

楚琅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20％的許可權，所以他這一年來鮮少參與議會，不參與就不會泄露。

反正最低執行許可權是70％，就算沒有他，其他人經過商議也能執行決定。

一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就在楚琅在阿爾法星球度假的第三天，影子恢復了正常——那東西離開了。

不離開難道還要依附在楚琅影子上看他的度假日常嗎？

之後飛船墜毀更加證明了對方已經失去耐心，跟在他身邊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既然得不到，那就取代他，然後用他的身份將計劃繼續進行下去。

這是楚琅經過思考後得出來的結論，對錯先不論，反正他不會容忍有人以他的名義幹出一些對嘉德里星系不利的事。

所以楚琅目前要做的就是查出對方是誰以及最終目的又是什麼。

坐在自動駕駛的雲車上，楚琅靠著椅背，手撐額頭，雙眸看向窗外，景色從眼底飛快掠過，沒留下什麼映像。

雲車停止行駛的提示音告訴他時光咖啡館到了。

楚琅下車，雙眸深邃明亮，唇邊習慣性地牽起微笑，開始他的打工日常。

跨進店門，楚琅察覺到氣氛不太對。

咖啡館來了一群特殊的人，楚琅一眼就看出這群人受過訓練。

那群人為首的是一個眼角有刀疤且留著鬍子的男人，男人銳利兇狠的目光看過來。

女僕拉貝爾迎上前，激動道:「丹尼爾，你可算回來了。」

彷彿楚琅就是她的救星。

楚琅輕聲問道:「怎麼了？」

拉貝爾看了眼坐在西面靠窗位置的一群人，她自以為做的隱晦，慌張的表情卻盡落入對方眼底。

一個人作勢要起來，被刀疤男按下。

「他們……」

楚琅打斷拉貝爾的話:「你不舒服可以早點說呀，不用勉強自己，去歇著吧，這裡交給我了。」

拉貝爾驚訝地瞪大眼睛，「丹尼爾？」

楚琅淺笑，目光柔和。

拉貝爾趕忙低下頭，一抹紅暈爬上耳根「好……辛……辛苦你了。」

目送拉貝爾走進後堂，楚琅來到前台瞥了眼菜單，將已經準備好的咖啡端去給那群人。

「幾位先生，這是你們要的咖啡，請慢用。」

刀疤男一直盯著楚琅，說:「你是本地人嗎？」

他聲音粗礦，模樣嚇人，語氣卻並不討人厭。

楚琅答道:「不是。」

刀疤男眼眸微閃，「你從哪裡來的？」

「c區，請問有什麼問題嗎？」楚琅作茫然不解狀。

刀疤男說:「哦，因為我們是從摩多星球過來的，飛船壞了，停在這裡維修，飛船不知道還要維修多久，我們就打算四處逛一逛，但對這裡又不熟，所以想找一個本地人問問情況。」

楚琅面不改色，「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可算是找對人了，我雖然是c區的，但對a區的了解也很多，你們住在哪裡？如果還沒有找到住處的話我推薦流金大道東巴路右側的西西牙利酒店，價格公道，幹凈整潔。」

「阿爾曼可供娛樂的場所大概只有a區流光街的幾個酒吧和賭場了，不過最熱鬧的還是b區的夢色酒吧，b區魚目混雜，大多都是從其他星球移居過來的，我不建議你們過去，那裡很擁擠，c區就不用我說了吧，落後貧窮。」

楚琅說的頭頭是道，彷彿自己真的是阿爾曼星球土著居民似的，事實上這些多虧了他有一個擅長記憶的大腦和豐富的地理知識，不然他可不會這麼順暢地扯出來。

刀疤男人身體微微放鬆下來，「你是說其他星球來的人都聚集在b區？」

楚琅說:「不是所有人，而是大部分人在b區，啊，也許是因為b區有阿爾曼最大的黑市，先生你知道的，願意移居到阿爾曼的大多是偷渡過來的難民……」

刀疤男人聽到黑市兩個字眉頭皺了一下，他與其餘幾人交換眼色，對楚琅道:「好了，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

「榮幸之至，祝各位玩的愉快。」

楚琅緩步走到前台擦拭杯具，看起來毫無異樣。

那群人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楚琅目送幾人離去，走在末尾的那人擼起了袖子，手腕上露出一個貓頭鷹紋身。

楚琅眯起眼，唇角笑意收斂。

貓頭鷹軍團的人來阿爾曼幹什麼？

楚琅打開智環通訊錄，又忽然記起他原本的智環已經損壞了，新智環里的信息是屬於「丹尼爾」的，通訊錄里只有雅各布和咖啡館裡的幾個同事。

這種處處受限的感覺不太好，楚琅開始期待首席執政官亞特·埃文斯的到來。

他想起了關於亞特·埃文斯的一些事情。

他們兩個還在讀書時就是里格斯軍校的風雲人物，原本互不相幹，各自安好，卻因為一個訓練項目組成了搭檔。

當時他對傳聞中高冷刻板死也不會笑的亞特·埃文斯很好奇，所以組成搭檔後他就一直逗弄對方，比如刻意給亞特·埃文斯取一個昵稱，又或者做一些親密的事拉近兩人的距離，總之那時的他還挺幼稚的。

不過有成效就行。

一次訓練中他「不小心」崴了腳，這位素來以冷血著稱的里格斯軍校特等生一路攙扶著他完成了訓練，不出意外，兩人成績墊底。

「丹尼爾，丹尼爾？」

楚琅從記憶中走出來，對滿臉擔憂的拉貝爾說，「抱歉，剛剛走神了。」

拉貝爾搖搖頭，「沒關係，那些人走了嗎？」

楚琅挑眉，「如你所見，店裡暫時沒有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