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言秀另一隻腳還沒翻過圍牆，就被巡夜的保安張老漢給抓了個正著。

白晃晃的電筒光打在他臉上，刺得他眼睛生疼。張老漢在圍牆下怒吼著，叫了八百聲中心內容大概是什麼「幹嘛呢小兔崽子，趕緊給我滾下來」之類的話。

他跨坐在圍牆之上，覺著這噪音充斥的夜晚也沒他想像中那麼糟，於是幹脆閉上了眼，在攜著星辰光影的晚風中仰起頭。

當然，這享受的光景也沒能持續兩秒，因為他被張老漢扯著褲腳拽了下去。

「……當保安這麼多年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張老漢領著他往宿舍走，罵罵咧咧地晃著手電筒筒，「你說你，隔三差五就翻圍牆跑出去。那麼喜歡出去玩，當初為啥跑來寄宿學校受罪啊？這附近不還有幾所高中呢嗎，門檻還都比這裡低，你不是有病是什麼？」

朝言秀跟在他後面慢悠悠地走著，和散步一樣悠閑，一邊哼小曲一邊踢石子，全然不顧張老漢的碎碎念，甚至還饒有興緻地和他聊天：「誒，老張，你今晚沒和校長打麻將去啊？」

張老漢被他氣得夠嗆，呲牙咧嘴地對他吼：「說了多少遍了，叫叔！」

朝言秀「呵呵」笑了兩聲，非常明顯地給他敷衍了過去。

另一邊，宿舍樓裡面又傳來了嬉笑打鬧的騷動聲。

張老漢氣得額頭直冒青筋，揮舞著手電筒筒往宿舍樓的窗戶里照，嘰里呱啦地大叫著：「燈都熄了還不睡，大半夜的等著當賊吶！？自己不睡還要糟蹋人家的睡眠，耽誤人家學習，你們這幫人沒良心啊！」

「說什麼呢，這方圓幾里就你最吵咧老張頭！」那幫人也不怕事，打開窗子嬉皮笑臉地和張老漢面對面叫喚。

張老漢氣得跳腳，身心瞬間就從安逸的中老年回歸到了熱血的青春時代，下定決心要在帶著朝言秀回去的同時暴揍那幾個破小孩。

然而待他氣沖沖地回頭，卻發現朝言秀早已不見蹤影了。

·

實際上朝言秀沒有到哪裡去。

他一開始確實是有計劃的，只不過在被張老漢打斷後，他內心對於執行計劃的執著感也沒那麼強烈了。

所以在逃離張老漢的視野後，他跑到了保安室旁的雜貨間內，抱著三把掃帚一覺睡到了破曉。

天光乍破。

在這微涼的天氣里，沒有被子蓋他確實睡不了多久。雖說蓋草席子也不是不行，但渾身髒兮兮地去上課怎麼都說不過去。

況且，隔壁保安室傳來的兩扇門都擋不住的呼嚕聲就像是鬧鈴，逼著他睜眼起身。

朝言秀迷茫坐起，在腦子清醒後伸了個悠長的懶腰。他輕手輕腳地打開破舊到吱呀作響的門，溜到了水池旁漱口洗臉。

因為怕驚醒張老漢，朝言秀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連走一步路都要先想個三秒才敢下腳。

洗漱完後他決定繼續進行昨晚被中斷的計劃，於是朝著後門走去。

在經過呼嚕聲震天的保安室玻璃窗時，他停下腳步想了想，隨後握緊拳頭，「哐哐哐」在玻璃窗上用力砸了幾下。

「張叔，起床上工啦——」他捏著鼻子如是喊道。

呼嚕聲戛然而止。朝言秀狂笑不止。

在保安室里窸窸窣窣的聲音瞬起時，朝言秀踩著後門旁邊裝飾用的大石頭堆，三兩下翻過了圍牆，瞬間就沒了影，留下還沒能完全睜開眼的張老漢提著警棍站在門口，獨自怒氣沖沖而茫然。

而後，太陽初升，新的一天宣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