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寒的眼睛裡只剩下沉沉死氣，他像是丟了三魂七魄的野鬼一般遊走在歡呼的人群里。

是的，莫臨淵死了，他最喜歡的小師弟死了，仙訣山的叛徒死了，死在他的劍下。可秋白寒卻高興不起來，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像是被狠狠的剜掉了一塊。

周圍是歡呼的人群，滅世的魔頭終於死了，傳說中的預言終於打破了，大仇得報的歡喜充斥著人群。

「要我說呀，還是得仰仗秋仙尊，不然憑咱們怎麼動得了莫臨淵那個大魔頭，大傢伙說是不是啊？」

「是啊，多虧了秋仙尊！」

「秋仙尊不虧是吾輩楷模，無論是修為道行都是莫臨淵那個大魔頭望塵莫及的！」

「………」

噪雜的人群歡呼著，奉承的話，充斥著耳膜，秋白寒苦澀一笑，終於嘔出一口血了，腳步虛浮，眼底一黑，終於倒在地上！

「秋仙尊，秋仙尊……」

「這是怎麼了？」

「怕是中了莫臨淵那個魔頭的奧步。」

「快快快，大家散開，送仙尊回去」

「………」

人群攢動，秋白寒覺得自己聽不清如何東西，可是莫臨淵三個字卻又深刻的烙在耳中，烙在心上。

秋白寒忘不了斷頭崖上的那個叫他師兄的少年，不似白衣如舊，偏是紅衣如火。就算叛出了師門他還是叫他師兄，就算知道自己會殺了他，還是一個人傻傻的來赴死。

就算有逃走的機會還是傻傻的衝上來讓自己殺，他的血真的很涼，他的笑太溫暖也太無情。這樣的他怎麼會是預言中滅世的魔頭？

秋白寒眼角不自覺滑落一滴清淚，他忘不了莫臨淵，忘不了他的呼吸，他的調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瞬他都沒辦法忘記。

明明已經身負重傷，明明可以逃走，明明數百的仙盟大家都奈何不了他，他為什麼不走？

秋白寒第一次看見莫臨淵的時候就是在斷頭崖，那時候他還是小小一隻，秋白寒最後一次看見莫臨淵的時候也是在斷頭崖。

莫臨淵凌風而立，任憑眾人的圍攻也不見絲毫退意，一襲紅衣在獵獵作響的風中狂妄而肆意。

各仙盟大家終究不是莫臨淵的對手 ，各世家既不想讓世家子弟折損於此，又不想先行離開落了家族的面子。世家尊主面面相覷，進退兩難。

忽然不知誰喊了一聲「秋白寒來了，秋仙尊來了」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前仆後繼的沖了上去，一時間，士氣高漲！

而當事人的莫臨淵，看似波瀾不驚，眼底卻還是不自覺的流露出漣漣波光。

秋白寒再一次看見莫臨淵時，就是這樣，迎風而立的少年身上多多少少填了些傷口，一襲紅衣上沾滿了鮮血，有別人的也有他的。

秋白寒就看著莫臨淵，莫臨淵也看著秋白寒。

秋白寒轉身看了看狼狽的各大世家，終於動了動嘴唇「你們，退後。」

眾人聞言自以為會意，趕緊後退，秋仙尊要親自動手了，莫臨淵肯定是逃不了了，他們還是不要再這裡礙手礙腳的了。

莫臨淵看著眉頭緊鎖的秋白寒，故作輕鬆的一笑「師兄，你要殺我嗎？」一如少年的模樣，莫臨淵的語氣輕鬆里還帶了些愉快，彷彿在說著家常便飯的小事。

「阿淵」秋白寒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他的師弟，是他從小養大的師弟。

「師兄」莫臨淵笑著打斷他「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阿淵？」秋白寒有些愰了心神，阿淵笑起來是極好看的，只是在山門裡他從來是不喜歡笑的。

「師兄，你說你要不要回答我？」莫臨淵眼神里有三分調皮，兩分期待，五分的認真。

「什麼，什麼問題？」秋白寒苦澀一笑，如果阿淵還是阿淵該有多好。

「師兄」莫臨淵眸子里只剩認真「如果我喜歡的那個人會讓我一無所有，你說我還要不要喜歡他？」

風拂過久久的沉默，也拂過沉默的秋白寒。

「師兄，我到底還要不要喜歡他？」

秋白寒喉結動了動，語氣里是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苦澀「那就，不要再喜歡她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後面的一句話秋白寒沒有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莫臨淵笑得很燦爛，看著秋白寒「師兄，拔劍吧，不用留手，我也想試試，我和師兄到底誰更勝一籌。」

「好，點到為止！」秋白寒看著充滿朝氣的莫臨淵，忽視心中的慌亂，拔劍迎上去。

短短片刻，兩人已經交手了數十回，恍花了遠方一眾人的眼，原來這就是高手對決的樣子。

終於，莫臨淵看著堪堪刺入身體的劍，和猛然收手的秋白寒，第一次了無負擔的笑著。

「為什麼不用盡……」秋白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利劍入體的聲音，莫臨淵的血沾在他的衣服上，他臉上。

「師……師兄，我愛的人……會，會讓我……讓我一無所有……可是，可是我還是…還是想……想死在……在他懷裡……」莫臨淵的手無力的從秋白寒臉上滑下，他想擦幹凈上邊的血，他的師兄不該被他弄髒，可是，手好重，師兄對不起啊，我不該把血濺在你身上。

看著懷中了無生機的莫臨淵，秋白寒整個心痛的發抖，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觀戰的眾人看不清高空情景，不知道是莫臨淵撞上了秋白寒的劍，到以為是秋白寒以一己之力斬殺了魔頭，你看，秋白寒的劍，還在莫臨淵的身體里。

秋白寒把懷中的人放在地上，周圍是歡呼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