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端的臉色不太好。

他的母親又在不通知他的情況下擅自做決定了，看劉應欒的樣子，像是瞞著他一個，這讓傅端感受到了不舒服。

現在他的處罰剛剛結束，正要利用柱國公生辰的機會來挽回一些聲譽，沒想到貴妃的一個動作便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

凌玥才剛剛對他消氣，自己母妃居然這麼快就招惹上了容朔公主！傅端心裡覺得貴妃不會是這樣不假思索就做決定的人。

只是這高調的送禮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傅端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只見劉應欒給他投過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得到舅舅的保證，傅端的內心總算是鎮定一些，但他轉頭看凌玥的時候，卻發現凌玥居然毫無反應。

不對啊......傅端敏銳的洞察力馬上發揮了作用，凌玥最在意的就是容朔公主，德貴妃看似對壘一般的舉動，應當會讓他有所厭惡，怎麼會一臉平靜，甚至在發現自己的觀察後，居然還笑了一下。

「大哥，貴妃娘娘真的是太有心了，老將軍知道了一定會很欣慰的。」凌玥笑著說，他還稍微靠近了點傅端，臉上帶著一些羨慕之情。

還沒等傅端想出個頭緒來，劉應欒馬上便和越鼎輝兩個人，一唱一和，開始給這件事添油加醋，直把貴妃娘娘捧到了「蘭質蕙心，溫柔賢德」的地位上。

越景仁是劉家的老交好了，放在別的情況，一個貴妃上趕著要送禮，那就是不給他這個國公面子——哪有貴妃能越過皇後去！

但是這是德貴妃，是當今丞相劉應德的寶貝女兒，劉應欒的嫡親胞妹，她額外又隆重地送禮，只會讓越景仁感到榮幸，他心裡也早就把陸皇後拋在了身後。

一時間，整個前廳中都分外和諧，傅端擔心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他鬆了一口氣，帶著些許得意的神色去看傅蘇。

傅蘇作為太子，代表的是整個東宮和陸家，皇後都被這樣當眾「羞辱」了，傅端很想看看他的三弟，此時此刻的憋屈樣子。

嗯？！

傅端整個人都愣住了，在看到傅蘇表情的那一剎那，他感覺到了詭異和害怕。

傅蘇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明明是很溫和的笑容，但是眼底卻是一片寒霜，他的頭稍微低著，雙眼如同狼一樣，看上去就是一副跟著笑的懦弱樣子。

可只有被直視的傅端才知道，那猶如利箭一般穿透他心底的視線，從內而外都透露著恐怖的氣息。

他從未見過那從小就被立為儲君，表現算不上出彩的三弟臉上有這樣的危險表情。

傅蘇沒出生前，昭武帝已經立了皇後腹中孩兒為太子，但除了公正和賢德外，這位太子並沒有在過去的十幾年展現過自己優越的才華，與晉王梁王，甚至五皇子平王相比，都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

這麼多年來，傅端一直是認為太子這個位置，是「借給」傅蘇的。

而傅蘇卻對他露出了從未見過的眼神，這種令人頭皮發麻，恐懼竄上頭頂的感覺讓傅端感受到了自己情緒的失控。

他竟然在傅蘇的對視中，敗下陣來，一個人思前想後了這麼多！

真的該死！

凌玥同樣也察覺到對面不友好的目光，但傅蘇不是針對自己，他便繼續「扮演」著乖小弟的角色。

貴妃要如何折騰，那是不關他什麼事的，現在一切都沒有開始，凌玥還不想這麼快就和傅端反目成仇。但對於傅蘇這眼神，他卻有些擔憂。

傅蘇不像表面那樣溫吞賢德，他可以說是個潛藏了十幾年的野心家，這樣的人，隱忍多時卻在一個最不合適的時候露出凶光，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

凌玥刻意地往傅端這邊靠過去：「大哥，您怎麼了？不高興嗎？」

「啊......沒、沒什麼，小玥你剛才有說什麼嗎？」傅端被凌玥一喊，注意力從傅蘇身上轉移了，他被凌玥討好似地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恭維崇拜的話聽了不少，便把傅蘇的眼神忘了。

「主子！主子！」小初站在傅蘇後面，沒有看到他的正臉，但從凌玥刻意的轉移傅端視線的動作來看，自家主上是發生了什麼事。

「......」傅蘇緩了一會。

「不可以。」小初聽到他輕聲地說到，壓抑至極。他心有所感地點了點頭，轉身就給身後的侍女吩咐了些什麼，那侍女點點頭，在賓客的高談闊論聲中，快速而隱秘地退了出去。

「主子，奴才自作主張，先安排了。」小初又輕聲地對傅蘇說到。

「嗯，可以。」傅蘇這次的聲音恢復了往常的語氣，目光也從剛才的兇狠，轉變為了漫不經心，還有一些因為貴妃而帶來的「屈辱」表情。

傅端轉回來，他剛才從凌玥崇拜的眼神中得到了被小弟追隨的滿足感，又恍惚想起來傅蘇吃人的眼睛，仔細地盯著他看了又看。

傅蘇整個人都出於一種要發怒的狀態，但他就是個小綿羊，敢怒不敢言，太子的位置又如何，還不是個窩囊廢！

傅端想自己應該是出現錯覺了，不然怎麼會看到傅蘇惡狠狠的一面呢。

而凌玥卻注意到傅蘇說話的口型——不可以。

他幾乎是本能一般，想起了當時留宿風露殿那晚，傅蘇同樣也說了一句「不可以」。

兩句相同的話，相同的神態，讓凌玥不得不起了疑心。

傅蘇說的不可以是什麼意思？

他在謀劃些什麼，是時候未到，不可以做某些事情嗎？

不管凌玥如何思考的，德貴妃派來的女官捧著禮單，身後跟著一長串的僕從，正站在後院的中央，準備要向老夫人和鄭氏唱禮單了。

她先是朝著越景仁所在的前廳鞠躬，道：「奴婢受娘娘之命，祝國公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娘娘的一點心意，希望國公爺喜歡！」

聲音傳到前廳，越景仁的臉色又紅了一層，正是老當益壯，而豪情未減，整個人彷彿容光煥發，與劉應欒交換了個眼神。

老夫人笑眯//眯地揮手，打發那女官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