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

狂風大作。門外的威壓一陣一陣地侵襲著，五臟六腑一陣絞痛，痛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但梨祈卻是咬緊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禾在她手下拚命掙扎，但她卻無法鬆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禾的掙扎漸漸弱了，望著禾空洞的眼神，梨祈低聲道一句：「抱歉。」

季澤霖在她身後緊追著她，她循著哥哥楊清茝的氣息，找到了他。

不變的面容，只是眼裡多了幾分成年人久經世事的滄桑。楊清茝坐在副駕駛上，無聊地玩著手機。身旁的車門一看，楊清茝不看也知道，藍其回來了，問道：「東西都找到了？」

藍其點點頭，望著楊清茝犯困的模樣，眼裡多了幾分笑意，「系好安全帶了嗎？」

「哥哥！！」

梨祈放聲地哭喊道，聲音嘶啞得像垂死的老人，回蕩在黑夜裡格外嚇人。可偏偏是這一聲「哥哥」，喚醒了楊清茝深埋在心裡的情感，讓楊清茝衝出了車，眼睜睜地望著狼狽的梨祈向他飛奔而至。

「你幹什麼！」

藍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楊清茝面前，攔住了就要飛撲到楊清茝懷裡的梨祈。

楊清茝還來不及反應，就遠遠地看見了緊追其後的季澤霖，拉了一把藍其，著急地說道：「我們先離開再說！」

藍其轉過身面對著楊清茝，很明顯，他也發現了季澤霖，擰著眉，楊清茝對著他一瞪，藍其就無可奈何地妥協了，連忙讓梨祈坐在後面。

梨祈心亂地往後看，看見季澤霖倒下了，才努力平靜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淚水，顫抖著說道：「哥哥，我好想你啊！」

「是嗎？」

坐在副駕駛的人聞言轉過頭，但卻是先生仙風道骨地笑著，純黑的眸子冷酷無情地倒影著她驚恐的表情，笑道：「可惜我不是你哥哥。」

「啊啊啊啊———」

梨祈尖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

「怎麼了？」

楊清茝聽見聲音，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就連忙趕來，打開床頭燈一看，梨祈滿身都是汗，貼在額頭上的劉海都是濕噠噠的，就連躺著的地方都濕了大半。

楊清茝皺著眉頭，心疼地用手背擦拭著梨祈額頭的汗，「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一想起那個夢，梨祈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嗯嗯。」

「要不，今天晚上我陪你睡吧？！」

楊清茝提議道。

「別別別！！」

梨祈連忙擺擺手，笑著打趣道：「這要是被哥夫知道了，我可是小命就沒有了！」

說起那個人，梨祈眼神一沉。

「呵呵，」

楊清茝尷尬地笑笑，只是眼神躲閃著梨祈罷了。

當初，梨祈找到他的時候，他明明知道死者復生這是何其荒誕的事情，更何況楊清祈連性別都不一樣了！

明明楊清祈火化的時候，他就在現場不是嗎？

當初冰冷的骨灰盒就在他手中捧著，不是嗎？

可他就是堅信，這個男生就是楊清祈，就是他的妹妹！即使他的性別改變了，即使他的氣質改變了！

他就是堅信！

他和藍其不止一次因為清祈的事情發生爭執了，冷戰也是常有的事了。

只不過，通常那個男人都會率先妥協。

但前不久，藍其居然帶著他去到當初清祈火化的火葬場，強迫他認清現實！

他並不是傻，他只是想要沉醉在這個荒誕的夢裡而已。

可是相反的，和梨祈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發清醒。眼前這個人，有著清祈的模樣，擁有清祈的記憶，性子也和清祈相差無幾，但楊清茝就是知道，眼前這個人，並不是清祈——他那個心心掛念的妹妹。

但，一個裝睡的人是永遠喚不醒的。

楊清茝越清楚，可他就越發可悲地沉迷於這個荒誕的夢。就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即使一根火柴的溫暖根本就無濟於事，哪怕那溫暖微不足道！

可讓一個饑寒交迫的人放棄他僅剩的溫暖，這又是何其殘忍？！

一根火柴的溫暖，讓他熬過一個冬天。

清祈是他大半輩子唯一支撐，清祈離開之後，他都是靠催眠自己過日子的，現在想來那樣的日子有什麼意義？！現在他活著的信念回來了，即使是假的，可他怎麼捨得再放手？！

藍其的所作所為就像是，打破黑夜的那一縷陽光，打擾他的夢。待他去火化場，無疑就是對著他的臉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直接把他從睡夢中喚醒。

很是憤怒，楊清茝第一次和藍其正真意義上的吵起來，然後就是好幾天的冷戰。藍其去執行任務的那一天，楊清茝都沒有去送他。即使現在楊清茝很快就為他擔憂，可他還是按捺著不安的心，不去找他。

「那我陪陪你？」

楊清茝試問道。他實在是不放心梨祈，她每天都在做噩夢。

梨祈垂下眼眸，她隱隱約約地感知到禾的氣息是越來越弱了。愧疚之心，愈發強烈。可她卻鬆了一口氣。

梨祈對著楊清茝笑，往旁邊挪了一個空位，拍拍床說道：「好啊！順便給我談談你和哥夫之間的故事如何？」

「你這孩子，」

楊清茝佯怒指著梨祈說教，卻是十分順從地坐下來，「他哪是什麼哥夫啊？」

這樣說著，楊清茝的雙頰卻漸漸泛紅了，就連語氣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他就是個悶騷得不行的變態！」

楊清茝摸著鼻子，有幾分羞赧地吐槽著。

梨祈把楊清茝的神態都看在眼裡，臉上笑意更甚。只是這笑意，透著寒氣。

哥哥，福祉就好。

但是，抱歉了……

楊清茝回想起藍其各種怪癖，對著梨祈就自動開啟了無限吐槽模式，愣是把一個優秀的硬漢軍人說成了什麼變態一樣！

不知不覺，又回想起了那些小日子。楊清茝突然十分懷念那個對雞蛋羹格外執著的男人。

想著，明天一早就去給那個生活苦逼的男人打個電話慰問一下吧……

「好了，」

楊清茝起身，伸了個懶腰，「你早點睡吧，明天我會晚點叫你的！」

「晚安啊！哥！」

「晚安，梨祈。」

楊清茝幫梨祈關上了燈。

「晚安，清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