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霖凝視著狼狽的沈銘佑，道一句：「天涼了。」

被推搡在人群中的沈銘佑衣衫不整，哪還有半點之前為人師的風範，眼睜睜地看著季澤霖吐出著三個字。

沈銘佑苦笑著。

好一句天涼了……

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懂這句話的意思了。

魔都的天氣最是變化多端。

保安大叔聞言也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鬆開了沈銘佑：「天還真是變涼了，沈老師您就早點回去吧！」

「讓他進來吧，」

季澤霖打斷了保安大叔的話，撐起潔白的素傘，阻擋著毛毛細雨，「我和沈—先生的確有約。」

「那、那行吧！」

保安大叔臉一橫，「沈老師你可不要給我弄出啥幺蛾子啊！不然我的飯碗可就不保了！」

「行！」

沈銘佑感激的點點頭，連忙追上季澤霖。

「你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季澤霖只看著眼前的路，「我也很忙。」

沈銘佑心裡一片荒涼，曾經的他面對梨祈不顧一切的付出，只回一個字：「忙。」

扯著嘴角苦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啊？」

「是。」

季澤霖不假思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季澤霖的眼裡，所謂可憐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可憐。而且沈銘佑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他在季澤 霖眼裡就是個可笑可憎可憐——可恨之人。

可憐，這種感情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沈銘佑一愣，卻又是點點頭。如今這種地步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他還想要誰來可憐他？

曾經唯一一個真心關心他愛著他的人，已經被他給逼走了。

人只有失去一切，才會發現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為時已晚。

「呼——」

沈銘佑抬起頭，望著昏黃的街燈，努力不讓眼裡的淚水流下。「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現在對於那個女人來說，似乎是真的沒有半點利用價值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是怎麼樣的，」

沈銘佑自嘲地笑笑，當初的梨祈是不是也是這般的孤獨無助。

「或者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明天。」

「嗯。」

季澤霖淡淡地應一聲，不帶任何感情，只表示自己還在聽著。

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原諒當初沈銘佑的歹心的，讓他原諒沈銘佑，這更是不可能的。

但他更不是見風使舵的人，他不會在這種時候還給沈銘佑踩上兩腳。

「我或許明天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沈銘佑苦笑著，黃粱一夢不過如此。

「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祈求你，」

沈銘佑望著淡漠的季澤霖，「我祈求你，如果——」

不，季澤霖是一定會幫禾奪回身體的。沈銘佑理解，畢竟如果他是季澤霖，他也會不顧一切幫那個人奪回身體，至少現在的他一定會的。

一定會為梨祈這樣做的。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他有什麼立場指責季澤霖呢……

「我是說，能不能讓梨祈走得輕鬆一點，」

沈銘佑回想起梨祈當初那般天真的笑容，無憂無慮。他心裡的陰霾似乎也散去不少。

「至少不要讓她感到痛苦。」

「可以嗎？」

季澤霖只掃一眼落魄的沈銘佑，轉身離去，「可能吧。」

他從來不做沒把握的承諾。他不否認，他內心深處對於梨祈的存在還存在芥蒂。梨祈的存在，害的禾來到了如此境地。誰也無法估計，禾到底還能這樣存活多久……

可說到底，那副軀體本就屬於梨祈的。說來，禾還算是鳩佔鵲巢。

可是他們能有什麼選擇？

禾已經死了，它原本的軀體已經消亡了。如果不搶佔這副軀體，禾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 留下一絲痕跡。

就像不曾存在過一般。

只留給他無窮無盡的傷痛。

可能吧……

此時此刻的季澤霖感到了迷茫。

他和禾到底還能走多遠……

他和禾還能走到哪一步……

「霖，」

禾輕輕地喚了一聲。

把季澤霖的一切都看在眼裡，禾心裡悶得難受，就像是有個無形的大手掐著那顆心。

「別難過。」

禾心一沉，第一次如此認真地遵從內心的聲音，「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好。」

一個好字足以。

季澤霖淡笑著。

（不，你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