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了……」

在教室門口的小花園裡，一個衣著單薄的青年的視線不停地在教室和手腕上的手錶來回。不停地對著自己說：「就快了……」

「就快了……」

青年淡褐色的頭髮隨意地搭在腦袋前面，厚厚的劉海甚至蓋到了眼睛，只是，這樣越發顯得青年楚楚可憐。青年時不時抬起眼眸，獃獃地望著大學教室里的矚目的那個人，濕潤的眼眸，水光瀲灧，總是讓人忍不住去心疼他。

白皙的臉頰上沾有少許的泥巴，小小的鼻子微微通紅著，小小的嘴巴總是微微張著，依稀可見粉嫩的舌頭。

身上穿著最簡單的校服，從款式來看，似乎是高中的校服。簡單的藍白條紋的運動衫，讓青年顯得格外青春活潑，只是這衣服對青年來說似乎大了點，手被隱藏在一大段的袖子之後。

「快了吧？……」

青年不確定地盯著手上的腕錶，那是一個磨損的很厲害的皮帶腕錶，而且對於青年來說還是大了點，但青年對它卻愛不釋手。每次低頭看腕錶時總會情不自禁的笑著，即使下一秒他還是皺著眉頭的。

因為這是他在等著的人送他了！

可是他實在是看不懂！

即使他變成人類有一段時間了，但他還是看不懂這種幾根針一直轉的小東西……

「鈴鈴鈴——」

「鈴鈴鈴——」

伴隨著一陣響徹校園的鈴聲，抱著書本的學生和老師魚貫而出！

青年著急地找人群中搜尋那個人的身影。

直到人群稍微散去不少，青年才看到抄手佇立在門口的那個人！

突兀的身高讓他在一片混亂中格外明顯，而那個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其他人釋放野性般地飛奔向飯堂，面上說不出喜悅，也沒有對其他人的嘲笑或者什麼，嘴唇只是淡淡的一條線，沒事任何錶達，只是儼然不動，視線隨意地散落在遠方。

幾個女生著急地圍著他，興奮地仰視著他，而他卻沒有一絲回應，甚至頭都沒有低一下，純黑的眼眸甚至還是看著遠方，幾個女生大概也自覺無意，陸續地離開了。

「L——霖、霖——」

跑到他面前的青年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季澤霖低頭看他幾乎都要咬到自己舌頭的樣子，眼神不覺變得柔和，就連嘴角也有了一絲弧度：「禾，別著急，慢慢來……」

季澤霖端著青年——也就是禾的下巴，聚精會神地盯著禾小巧的嘴巴，甚至放緩了發音的速度，把嘴巴張大了讓禾看清他發音的方式：「慢慢跟著我念：『霖——』，」

禾緊緊盯著季澤霖：「L——霖——」

「再來一次——霖——」

「霖——」

季澤霖臉上多了一絲笑容，不得不說，每次看到禾萬分認真地說著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霖！」

禾興奮地對著季澤霖喊了一次名字，同樣是淡褐色的眼睛奕奕有神。

季澤霖無奈地笑笑，「哎——」

默默跟在季澤霖他們身後的幾個人幾乎都快哭了，特別是季澤霖的好友and前舍友廖涵，他一張自詡是世上最英俊的臉此刻就差兩行熱淚了！

幸好曾跡帆那傻小子沒有看到，要不然此刻估計就要暴走了吧。

當然，曾跡帆現在也是季澤霖的前舍友。

禾乖乖地跟在季澤霖身旁，因為它記得季澤霖不喜歡他走在它身後。

但是禾它卻十分喜歡。

它記得，在它還沒有變成跟季澤霖一樣兩條腿的時候，它只能仰著頭看著季澤霖，它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它卻記得他的味道，是水的味道，沁人心脾。遠遠的，它就會偷偷地跟在季澤霖的身後，捨不得離開他的味道。那時，它總會聽到他的幾個同伴重複著幾句話。那時候，它不大懂。

現在想來，應該是：「看，澤霖，你家的小狗狗又在跟著你誒……」

它記得，季澤霖說：「我不喜歡動物。」

「不喜歡它們身上的味道。」

它不記得自己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它都以為自己原本就是這樣的！

大概記得，在陰濕的巷道里醒來的時候，覺得冷，才發現自己身上不著一絲，那時候它居然覺得羞恥（後來季澤霖告訴他的）！幸好那時候沒什麼人，禾趕緊找了幾件衣服隨意地披在身上！

那時候， 它什麼意識都沒有，甚至沒有一點記憶，只是餓了就會在垃圾桶里找點吃的，或者循著香味蹲在那些店鋪的轉角，只是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獃獃地嗅著味道。困的時候，它就會回到那個垃圾桶旁邊，鑽進垃圾堆里，暖暖地入睡；第二天亦是如此。

它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重複了多久。

直到那幾天，它發現人們開始多起來了（後來它才知道那是開學），他們密密麻麻的身影令它害怕，但是那些人手上的食物令它垂涎欲滴！

它躲在角落裡看著他們一個個地路過，眼神就是沒有辦法從他們手上的食物移開，但它卻害怕極了他們，及時只是不經意地掃過，它都會害怕得直接往回跑！

直到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水的清冷，驅逐了一切誘惑，霸道地縈繞在鼻尖，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他一個人，熟悉的人影走進視野里，從未被忘記的記憶一瞬間全都想起來了！

它才發現，它和那個人一樣是兩隻腿的了！

它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現在它只想著，跟在那個人身邊！

它聽到，其他人叫他為——季澤霖。

「季、季——季、季季——」

喜悅在它心裡瘋狂地膨脹！

它從沒想過有一天，它也能像人類一樣念著他的名字，而不再是幾聲——汪汪！

它現在沒有辦法隨意進出那個地方了，那個滿是人類的地方，季澤霖告訴它，那叫學校。

它大概知道了季澤霖出入的規律，它專門挑了一天，跳到河裡把自己給洗幹凈了！它很奇怪為什麼那些人類會看著它洗澡，它被嚇得游到了另一邊就趕緊起來了！待它梳洗幹凈，它靜靜地躲在一旁，等著季澤霖出現。

它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想的！

現在回想起來，它都覺得自己傻！

季澤霖一出現在門口，即使他身旁還有其他人，它居然就這樣衝上去，扯著季澤霖的衣角！

來不及害怕！

那是它變成人之後第一次這樣直面那麼多人類的目光！

可是它來不及害怕！！

只顧得緊緊地拽著季澤霖的衣角，緊張地看著他！

它知道，它該說點什麼！！

它想要像個人類一樣念出他的名字，可是它不會！！

「季、季——季、季——」

它緊張地咬了好幾次舌頭，卻還是沒有辦法完整地念出來，它甚至害怕得閉上了眼睛！

待它冷靜下來的時候，它才微微地睜開眼睛，直視著季澤霖微微驚訝的眼神，它才發現，它剛才好像情急之下叫了兩聲……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