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

好累。

第幾天了？無論白天黑夜，這玉階都是同樣清晰可見，沒有任何差別，好似永遠不會有盡頭一樣，綿延到天的盡頭，然而天是沒有盡頭的。

寒風呼嘯，白色的雲偶爾在身邊飄過。

三人佝僂著身體，呼吸粗重，喉間儘是血腥味，汗如雨滴，頭暈，腳軟，渾身酸痛。

#不會真的沒有盡頭吧喂，要死啦#

「到……到了！」宿子澤眼睛睜大，急促地驚叫。

宿子白詫異地抬頭，視線盡頭出現一片青色平地，阻斷了綿延的白線。

三人加快步伐，直到真正踏上寬闊的平地才鬆口氣，宿子澤慢慢軟坐在地，手撐住身體，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前略長的髮絲滑落，幾乎讓人以為是淚水。

「哥……！」他抬頭剛露出的微笑瞬間僵硬，黑色瞳孔在短短的一瞬間縮成野獸般針狀，周圍迅速被侵染成懾人的金黃色，金色豎瞳中映著宿子白從邊沿墜落的身影。

「哥——！」宿子澤連滾帶爬地伸出手，徒勞地趴在青色地板盡頭，向下低著的頭被甩上一串血珠。

「！！！」青石白階不再，他坐在血河中，一張扭曲而沾滿鮮血的臉從眼前滑過，啪地倒在身前，濺起的血幕掩蓋了整個視野。

「不…不要……不要…」他抓住自己的頭髮根蜷縮在一起，不敢去看重新浮上來的殘破年輕身體，那是他最後見到的宿維表哥。

「子澤。」溫柔如水的聲音穿過手臂傳入耳朵。

宿子澤埋在雙腿間的頭劇烈一震，黑色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眨了一下，娘親？

「子澤。」「宿子澤。」「子澤！」「子澤？」「宿子澤！」熟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傳來，抬頭卻發現都是支離破碎的屍體在咧著嘴笑，鋸齒狀的牙齒排列到耳根。

那是誰？他們是什麼？為什麼叫我的名字？不……不可能！那不是老是逗地他發火的二長老，他是那麼愛幹凈又臭屁；不可能是每天為他換衣洗漱的小玲和小心，她們是那麼的漂亮可愛；不可能是經常欺負他的大哥三哥，他們是那麼的囂張。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就你一個人逃走了啊，不公平，好不公平。」

不可能……

「來陪我們吧。」

不可能……

「你一個人活著啊！有意思嗎哈哈哈哈！」

不可能……

「是誰殺了我們？是誰？是你嗎？」

不可能……

「我還小，我還要活下去啊……」

不可能……

「你想死嗎？」

不可能……

「報仇報仇報仇報仇……」

不可能……

眼前的世界拉扯扭曲，殘破的肢體，四散的內臟，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鮮血從四面八方狂涌過來。什麼在裡面瘋狂涌動著，宿子澤瞳孔慢慢渙散。

「堅持，冷靜。」平靜冷冽的聲音如同一支寒流刺入身體，混沌的頭腦瞬間清醒。

哥哥！

宿子澤扯動僵硬的臉皮笑了笑，對了，哥哥還等著我呢，我還有哥哥呢，不能讓哥哥擔心……

我只剩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