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游(八)
小说: 南乡赋 作者:川屿花寺 字数:2678 更新时间:2019-09-22 02:53:23
“我叫沈子吟,你叫什么?”
“……”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你的,你别害怕。”
“……”
“这无言谷的东西可凶了,你自己一人要多加小心。”
“……我……”
“什么?”
“我叫……”
沈子吟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衣裳。他心跳不稳,击打胸腔而充斥的沉闷感觉让他想要大口呼吸。
他并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从黑暗那头传来的分明就是他的声音。
他在和谁说话?那个人想说什么?他叫什么名字?
迷雾从遥远的那头贯彻,瞬间闭塞了他的神经。脑中嗡鸣声连绵不绝,像是从深渊里穿出来的呐喊一般,慢慢地贯彻整个心扉。
或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罢。沈子吟扶额,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想要闭眼休神一会儿,却猛然瞥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痕。
他不可置信地举起手,想要对着从石洞口照进来的白光打量那一束类似勒伤的红痕。而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从手臂上传来的微微刺痛。
莫不是被虫蛇咬了?沈子吟拉开衣服,然后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的衣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松散了?
沈子吟的低头一看,自己的束腰带已经不翼而飞了。
三秒之后,一声怒吼以流光林向上,贯彻云霄,划破整个早晨的宁静。
猷眠整个被惊醒,手立马条件反射般地抓住放在身边的枯衣,跳起来警觉地转头问道:“怎么了怎么……”
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一道寒光划过,擦着他的发边,生生钉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沈子吟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另一只手紧紧裹着自己的衣服,脸自耳根向下红了一片,一副黄花大闺女被某个登徒子占了便宜的模样,仿佛满脸都写着“面前这个家伙他猥亵我”云云,让猷眠有那么一瞬间在思考自己今天起床的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你都干了些什么!!?”沈子吟那样子让猷眠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于是他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随后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我去你个乱咬人的,要不是你收我钱袋我至于大晚上爬起来找吗!所以你快点交出来吧你以为我不累吗我不要睡觉的啊……”
沈子吟忍无可忍,重新举剑:“去死吧,混账!”
猷眠往旁边一躲,趁着沈子吟喘气之际跳出了山洞,速度快得令人乍舌。他跑出去数步之后转过身,朝着沈子吟得意洋洋地挑眉,手上抓着的是他那根不翼而飞的束腰带。
猷眠狂妄的笑声划破天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衣服穿好了再和我打吧,沈、大、千、金!”
——
“杜迟樱去哪了?”
“……她说在山下等咱们。”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拂晓的样子……所以能把我松开了吗?”
猷眠双手被绑在身前,勒得他血液都不得循环。而绳子的那头被沈子吟牢牢牵着。这样看上去是颇有情侣牵绳儿美感与温情,可惜猷眠只感受到了主人遛狗般的温馨。
他甚至在思考,为什么沈子吟会随身携带一根粗麻绳。
“不能。”沈子吟微笑道。
——
安定村实际并不是一个很著名的村子。甚至是御剑观览下空时,都十有八九会忽略掉这个地方。并且,它似乎并不如其名一般,实际上看来并不安定。
穿路十里不见一人。沈子吟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一些从窗户破木里直射过来的目光。
充满未知与敌意。沈子吟皱了皱眉,没有再看向屋子,低头开始思考。
单单从民居来看,就能发现这个村子有着莫名的萧疏落寞。当然在外界眼里,这就是残败了。而他觉得,这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遍目望去见不到一个完好的民房,基本都是破楼残角。在没有坍塌,还勉勉强强可以住人的房子里,房梁上的洞都是用荒草糊住的。再看田地里,一片昏黄,看起来根本就是没有开垦过的荒土。
猷眠不住唏嘘,凑到沈子吟耳边咬字:“有没有觉得,有点怪?”
“废话么?不觉得那才是怪。”沈子吟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脸,顺着绳子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沈子吟发现他们似乎在迷路的边缘徘徊,于是顺着过来的路往回走。
返回的路上,沈子吟开口问道:“奇怪,杜迟樱呢?”
“不知道,她说了在山下等我们的。”猷眠耸肩,“兴许她在村口等我们呢?”
“我怎么感觉……咱们的位置偏了些?”
“还不是你偏要牵着我到处乱走。”猷眠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们是不是又触阵了?”沈子吟有些犹疑,越看这地方越感觉不对劲。
“你别是有被迫害妄想,”猷眠笑了,“你见过哪个妖精会把幻境弄得这么苍凉?”
“况且,”猷眠的眸子暗了一些,“这地方,一点灵场也没有呢。”
“怎么会!?”沈子吟惊了一惊,差点失声喊叫出声。
“多分点心感知一下吧。有特殊能力的东西从来就不限于修真者与魔族。”那根绳子突然松开了来。猷眠转了转手腕,将暗针收回了袖子。
“……”
“啊——你们在这啊!我找你们找了好久呢!”忽然听杜迟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转头便见她站在村口不远处,正在朝他们招手。
“就可惜我没有山鸡,不然找你们说不定会方便一点呢……”杜迟樱还在嘟嘟囔囔。
“找到自己的家了吗?”沈子吟问她。
“呃……”杜迟樱突然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似的。她犹疑了半天,随后朝着猷眠站着的方向指了过去。
“……我怎么了?”猷眠一头雾水,随后看她眼神才明白过来,杜迟樱指着的,是他身后的那块地界。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沈子吟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那块空地原本是你的家?”
“是……”杜迟樱也是一脸犹疑和害怕,“但是,我的……我的家不见了……”
沈子吟抿唇不再做声,眉头拧得有些紧。身旁猷眠倒是对这处诡异毫不关心,问了个他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所以晚上我们住哪?”
杜迟樱朝这那块空地遥遥地望了一眼,小脸蛋儿上愁云密布,却还是领着猷眠沈子吟向前走了。
杜迟樱道:“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啦。这个村子里破庙多得是。”
猷眠问:“有野鸡抓吗?”
沈子吟:“……”
——
他们选择的是离杜迟樱家那块空地最近的破庙。
沈子吟走进庙中后,连灰尘都没捋一捋,直接就这祭台坐下,开始闭目感息。
猷眠见他这幅样子,就突然失去了坐下的兴致。找了块地随便蹭了蹭鞋子上的土后就出去帮着杜迟樱一起拾干柴了。
猷眠站在离杜迟樱不远的地方,冷冷地开口:“你最好别给我玩什么花样。”
杜迟樱抱着一束枯枝,声音压低了一些:“真的不是我。”
“本身让我回家见我心上人一面就是我的最终目的,接近你和沈子吟只不过都是手段。但是既然我获得你的帮助而得以实现实体,那我便没有继续伤害他的理由了。”
“迟樱虽然是妖,却也知道‘报答’这两字的写法。”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猷眠坐在柴堆的旁边,悠悠道,“帮你只是我脑子一时抽了而已,我也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应该知道该拿出东西来作为交换。”
“……我可以保你们过安定村。”杜迟樱道。
“没有你爷照样过得了。”猷眠翻了个白眼。
“你想得太简单了。”杜迟樱悠悠道,“你能保住你自己,那沈子吟呢?”
“我有保我的法子,那自然也有保他的。”
“自傲。”杜迟樱笑了,“平日里你能护他周全,但若是换种情况呢?”
“就比如……”杜迟樱丢下最后一捆柴,瞳孔微微泛茶色,“像现在这样,连敌人都未知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