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南音再次见到沈书寒的时候，是在两天后。

她的眼神显得有些疲倦，眼睛下一片青色，身上没有酒的味道。

神情状态却满是颓废，松松垮垮的灰蓝色毛衣，下半身穿了一条黑色铅笔裤，有一条裤腿翘了起来。

她原本便有些瘦，而那件蓝色的灰毛衣偏巧还是宽松款的，垂坠感使得她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两条腿笔直而修长。

几年后，何南音才知道那两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沈书寒爸爸突如其来的病，让沈书寒被迫妥协了。那两天她陪韩七做完检查后就一直待在纪茯苓的病房，整整一个日夜。

就在何南音还在为沈书寒的到来愣神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沈书寒说，结婚吧。

像是在梦里一般，连话语都带着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可也只是一瞬间，何南音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

“你说什么？”何南音的声音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轻微地颤抖。

他手忙脚乱地抹掉自己的眼泪，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盯着沈书寒看，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句话，一个表情。

“我说我们结婚吧”沈书寒的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度。

何南音愣怔了一会儿后，突然笑了，身体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结婚？”何南音自然是知道答案的，但他就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幻想着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也许呢？也许是她发现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了，也许……

不死心，还有着期望，但现实通常只会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光。

人总是这样，在得到一部分的时候便会幻想着要是能够更多一点，再多一点就好了，但通常我们奢望的这一点点到最后会让自己痛彻心扉。

“你怀孕了，别激动。”

“沈书寒，你现在才知道我怀孕了吗？你让我打掉这个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何南音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大张着嘴巴，歇斯底里地质问着面前这个他深爱的人，声音有些哑，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让他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般。

她越是这般哄着他，像是自己有错一样，他就愈发难过起来。

他想听到她说是因为喜欢他才结婚，哪怕是骗他的也好。可她连骗他都不愿意，她沉默的表情，那一刻的心脏骤然紧缩，像是被人用一双手狠狠地拧在了一起，痛的无法呼吸。

沈书寒终究还是不愿意再应付他此时疯子一般的失态，摔门而去。

你为什么不能再多哄哄我呢？再多一点，一点点就够了，其实我早已为你卑微得没有了底线，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不会反抗的呀。你可不可以将哄纪茯苓十分之一的耐心给我？可不可以将你照顾纪茯苓十分之一的温柔给我？

我不贪心的，可是你至少告诉我你还是在乎我的好不好？

何南音彻底失去了控制，靠在门上，蹲下来，失控般地嚎啕大哭。

像是动物的嘶吼，像是夏夜豆大雨点砸在闷热地上的悄无声息的闷响，像是这一瞬间便要宣泄出所有情绪来。何南音人生中第一次这样没有形象地大哭。

四年，整整四年的时间了。他一直都在她身后，只需要一个回头，就能看见他的。四年的时间，将他所有的骄傲都磨尽了，只剩下了如今卑微乞求的模样。

为什么她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呢？哪怕是怜悯也好啊。

这四年的时间里，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她，可是他只要听到她的消息，还是会很难过，心酸她的喜怒哀乐皆不为他。

一直到眼眶干涩得再也流不出眼泪来，何南音才站起身来，扶着墙壁走到床边，任身体重重地跌落下去。

睡也睡不着，眼睛干涩得难受。

抬着头，盯着天花板，思绪飘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的她还远没有现在这般冷漠，还远没有现在这般颓废。

那天晚上，他刻意在宿舍试了很多件衣服。

尽管被他逼得坐在一旁提供参考意见的祈愿一直在说，他这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但何南音还是不满意自己身上试的那件，换来换去，选了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针织衫，配了一条黑色九分裤。

针织衫的设计很是巧妙，倾斜的一字肩，只能完全地抱住右肩，左边圆润白皙的肩头就恰好露在外面，广口袖将他细白的手腕也露了出来，性感撩人的样子。

那时候的何南音青涩中还带着些少年独有的勇敢。很多年以后，沈书寒也才真真正正见识到了何南音独有的风情，性感妩媚中有着若隐若现的羞涩。

“旧时光”属于开在校园里的私人酒吧，平日里倒是来这里的情侣比较多。由于沈书寒调酒的技术一绝，来看的人倒是挺多，但真正买酒的就少了。

原料酒的价格本身就不便宜，酒吧还要交房租，所以价格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来说，有些高。但是一些特殊的日子，比如情人节，就来的人比较多。

那天的人比较少，灯饰吊在半空中，昏黄的灯光散下来，照亮了下面精致的桌椅，还有一部分的黑暗留了下来，显得酒吧里更是添加了些许韵味。

何南音刚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就恰好看见了纪茯苓仰着头，嘟着嘴巴，向沈书寒索吻。

许是觉得尴尬，何南音一转身，背对着他们两个坐下来。

只一眼，他就隐隐觉得自己脸在发热，有点难过看到这一幕却又忍不住悄悄地偷眼瞧他们。坐了大概有五分钟，一个人端着一杯酒款款走来。

“成安，你怎么在这里？”

何南音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我就是这儿的老板啊，在这儿很奇怪吗？”顾成安在他对面坐下来，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挪到他面前。

“红粉佳人，尝尝。”鲜红色的小颗樱桃挂在马天尼杯子上，高脚的酒杯里面流转着粉红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在昏黄的灯光下很是漂亮，精致的美好的让人不忍心去破坏。